回到黑烏這邊作業。
下輪言靈戰通知昨天已經發來，蘇涼自己輪空，黑烏、莎拉蒂在末日區，林暖在逃生區，她就針對末日區裡可能存在需求，列了一些易背詩詞，昨天作業就是讓他們自己根據思想情感對詩歌分類，以便加深理解。
……托林暖福，她現在發現，強調作者感情真很重要。要是再來一個把“顛狂柳絮隨風去”當成真誠讚美，她怕不是真得瘋掉。
所幸莎拉蒂兩人作業還是完成得相當不錯。不僅如此，他們在詩詞記誦方麵表現也很令蘇涼驚喜——經過前麵幾天教學，蘇涼已經發現，這兩人雖都沒什麼基礎，但在背詩方麵，不乏亮眼表現。
尤其是在涉及到他們感興趣領域時。
黑烏本身領悟力就比較好，對節奏和韻律感知力很強，對感**彩非常敏感。尤其喜歡愛情題材和清麗婉轉、具有風情詩句。蘇涼曾抱著試試看心態，給他推薦了一些婉約派詞作，他大多接受良好，甚至能在還沒理解情況下，就背下柳永《蝶戀花》。
“我不知道‘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是什麼意思。但我一聽到這句話，就想抖開羽毛，為我無緣初戀跳一支哀舞。”他是對蘇涼這麼說。
至於莎拉蒂，她喜好和黑烏就不太一樣。她似乎完全不吃鶯鶯燕燕花間詞派，但在第一次看到“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句話時，她就沉默了很久。
蘇涼後來才知道，她故鄉在長尾星邊沿，那裡是一大片無垠荒漠。那裡信號很差，所以當地土著依舊保留了用信煙傳遞信息習慣。
“這句話感覺就像在寫我家鄉。和我常見景象幾乎一模一樣。”莎拉蒂道，“到底是怎麼做到？這句話那麼短，卻像是一張照片。”
蘇涼其實覺得這句詩更像一幅畫，一幅遼闊壯觀畫。但她沒有糾正莎拉蒂，而是又給她推薦起了其它類似詩——她一開始還以為莎拉蒂就就好王維這口，後來發現，這妹子最愛其實是軍旅和邊塞詩。
不管怎樣，能記下來就是好事。
蘇涼在他倆身上收獲了久違欣慰感，然而想想最開始教林暖，她頭又有點痛了。
學得慢還是其次——問題是，她總覺得，林暖學習態度好像都有些出問題了。
雖然還是跟著背跟著學，但和黑烏他們一對比，差距就很明顯。作業完成度底，聽講心不在焉，黑烏和莎拉蒂有時還會過來問自己問題呢，而林暖？
他也就在自己發東坡肉時積極一些。
看樣子是時候把《勸學》提上日程了……蘇涼默默想著，暗暗歎了口氣，將思緒又轉回了當下。
“行。作業都可以。就先這樣吧——對了，林暖呢？”蘇涼將兩人各自交上梳理作業都還了回去，左右張望一下，這才發現林暖不在場。
“還在會議室呢吧。”莎拉蒂答道，“剛才就沒見他出來。”
蘇涼再歎口氣，讓兩人先去練習場實戰演練，自己又反身往會議室走去，去抓某個她一不注意就開溜家夥。
剛到會議門口，卻聽裡麵傳出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掀翻了。
下一秒，就見門被推開。一個人影紅著眼眶衝了出來，見到門口蘇涼，明顯怔了一下。
“娜菲？”蘇涼望著麵前人，也微微一愣，跟著就見娜菲用力擦了下眼睛，衝她微一點頭算作回應，跟著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前腳剛離開，後腳就見奈亞也從房間裡跑了出來，看到蘇涼，不好意思地笑笑，慌忙追著娜菲離開了。
蘇涼莫名其妙，再往會議室一看，隻見裡麵這會兒隻剩下了一個人——林暖正筆筆直地坐在角落裡，手上拿一塊潔白軟布，正在擦他那柄掛滿尖牙彎刃。
他不遠處，還有一把翻倒椅子。
蘇涼撇了撇嘴，進去隨手勾過把椅子坐下，問道：“你做什麼了，把娜菲氣成那樣。”
林暖動作一頓，反問：“你怎麼知道是我氣？”
“不是你難道是奈亞。”蘇涼嗤了一聲。
林暖：“……”
他小心地撥了撥麵前掛在麵前利刃上尖牙，好一會兒才道：“她自己製定了一份體能訓練計劃。過來問我意見。”
“……哦。”蘇涼想了下，明白了。
娜菲現在拿言靈是《雷神戰決》，如果想要順利使用，確實需要增強體能。
另一方麵，林暖原本修習是同係列《三十六戰決》，他意見也確實很有參考性。
“然後呢？你打擊她了？”蘇涼問道。
林暖蹙眉看了她一眼：“我當然沒有。”
“我隻是告訴她，不要做無用功。獸人有獸人天賦，魚人有魚人天分。上天給界限就在那兒，再怎麼去勉強都是無用功。”
他說完，還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我隻說了這些。”
蘇涼：“……”
“首先，你那就是叫‘打擊’。”她一本正經地豎起手指頭，“第二，你這個說法，我不能苟同。”
“有希望是好事。”林暖道，“但事實總是這樣。”
他低頭又擦起自己彎刃來，語氣似是漫不經心：“就像獸人隻懂狩獵，不懂高雅，更學不會什麼浪漫；羽人精通藝術，卻不會打架，魚人受自然眷顧，然而天生嬌弱——每個種族，都是有自己天賦和局限。”
蘇涼：“……”
她深深看了一眼林暖，忽然有些明白，他這些天學習熱情陡降原由了。
……雖然他一開始，好像也沒多少學習熱情。
她抿抿唇，起身走了過去，彎腰按下林暖手中拿著彎刃：“好好聊聊？”
林暖視線落在她按在刀麵上手指上。略一遲疑，還是就由她這麼按著了。
“什麼？”他問道。
蘇涼其實也是臨時起意，一時沒想好措辭，隻得先扯了一句：“你這武器上牙很漂亮。”
“嗯。”林暖莫名其妙地點點頭，“我每天都保養。”
蘇涼仔細觀察了下，道：“真奇怪——我聽奈亞說，這些牙，都來自你獵殺過獵物。”
可這上麵牙，有明顯已經很有年頭了。
林暖聞言，卻是微微彎了彎唇。
“那是老人家做法。”他說著，搖了搖頭，“我這刃上牙，都來自我先人。”
蘇涼：“？”
“這裡每一顆牙，都來自我一個祖輩。象征著他們獵下最強壯獵物——我父親曾說，這是祖先們輝煌凝結。這些凝結串起來，就是我們一族曆史和軌跡。”林暖淡淡道。
所以是非常重要東西。是必須代代相傳、不可遺失東西。
蘇涼聞言，眼神卻是微閃了一下。
片刻後，才聽她輕聲道：“那其實差不多啊。”
“？”林暖抬眼看她，眼中帶著困惑。
“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問我，為什麼我族人那麼小就要學著背古詩——其實意義是一樣。”
蘇涼攤了攤手：“那些詩篇，就是我們祖先留下‘牙’。那是他們才思凝結，是他們人生錨點，是值得銘記傳承東西……”
所以要代代相傳，不可遺忘、不要丟失。
承接過往，方能啟迪今朝。
從這方麵來說，大家其實都是一樣。
“你曾經說過，我民族是一個浪漫民族。那按照這個思路話，你種族，不也是很浪漫嗎？”
蘇涼望著林暖，輕輕笑起來：“所以，是誰說獸人不懂浪漫？”
林暖動作頓住。
他似是被蘇涼話給搞糊塗了，金琥珀色眸子一時有些茫然。
蘇涼又是一笑：“所以說，不要急著給自己定性，對其他人也是一樣。有些東西，是藏在暗處，需要慢慢發掘——光靠定義是看不到。”
她緩緩起身，順手扶起了翻倒在地椅子，轉身往外走。
“行了，不和你廢話了。過來上課——對了，你昨天作業做了沒？就你沒交了。”
林暖：“……”
他微微抿了抿唇，沒有回答，隻無聲看著蘇涼往外走背影。
頓了幾秒，他忽然拉下頭頂帽子，悄悄蓋住了眼睛。
*
那天話，林暖究竟聽進去多少，蘇涼不敢確定。
起碼他之後態度是又端正了回來，作業也老實做，按時交。雖然進步得不太明顯，但大體還是令人滿意。
至於娜菲那兒，蘇涼就不太清楚了。
後麵兩天她一直在獨自行動，哪怕是隊裡人緣最好奈亞，也被她疏遠。
奈亞說娜菲最後還是決定堅持自己想法，抓緊時間鍛煉體能，改善體質，至於到底是怎麼做，也就隻有身為教練安戈知道了。
然而，從結果來看，她鍛煉效果並不如意。
——兩天後，輪空蘇涼從睡夢中醒來，得知新一輪言靈戰已經結束了。
林暖、莎拉蒂、黑烏順利通過，娜菲再次折戟，獨自在對抗區裡落敗。
“……”蘇涼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不是，這就結束了？我明明隻睡了四個小時啊？”
她當然知道賽區裡時間流速和現實不一樣，問題是黑烏和莎拉蒂去不是末日區嗎？
末日區通關一次要三十小時，她還特地規劃了時間表——睡前先看一小時林暖和娜菲直播，小睡一覺後再去看黑烏他們直播，時間妥妥來得及。
結果她黑烏那邊都還沒來得及瞅一眼，就說已經結束了？
“他們這次運氣好，賽區裡boss比較弱。有人直接把boss給挑了，達成了‘拯救世界’結局，所以他們這邊末日區提前結束了。”安戈解釋道，“就那個用‘地海古韻’選手，你知道吧……無論如何，通過了就是好事！”
蘇涼：“……”原來打死boss可以提前通關嗎？
可以，學到了。
“那排名呢？古詩文排名呢？”除了通過率，蘇涼最關心就是這個，“上去了沒有？”
“排名還沒更新呢。”安戈道，“其它賽區還沒有結束。不過這次應該會升——黑烏和莎拉蒂表現得非常好。”
他們這次算是跟對了人，一直都在跟著那位挑了boss選手走線，那名選手是全賽區關注度最高，連帶著他倆也有不少曝光。
而且依靠古詩文，他倆在節目裡也有著相當搶眼發揮——
“是靠邊塞詩嗎？”蘇涼素來平靜眸子都有些發亮了，“還是婉約派？哦，不對……婉約派在末日區好像作用不大。”
那應該還是邊塞詩。有邊塞詩殺氣很足，打起怪來應該很順手，場麵也會很好看。
“呃……都不是。”安戈神情突然有些微妙。原本還在旁邊喜滋滋等表揚黑烏和莎拉蒂，笑容也瞬間頓了下。
蘇涼：“？”
最早離開賽區林暖正好從旁路過，悠悠開口：“他倆啊——他倆用古詩搞了一整片竹子，挖了好多筍，又弄了一堆魚肉和水果，養活了一基地人。”
“彈幕都說，這言靈真好，聽著就很管飽。”
蘇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