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對他的奇妙比喻不予置評,對於那位“老鄉”的存在,卻是越發感興趣——而正如莫格預測,在蘇涼搬進新備戰區的第四天,就接到通知,得知係統需要大更新,原定於一周後開始的倒數第二輪正式比賽,將被迫取消。
不過蘇涼他們的休整時間並未因此變多,委員會也並未如莫格所願,給予選手外出閒逛的機會。取而代之的,他們搞了一場非正式的娛樂賽,用來填補時間表的空缺。
蘇涼是安戈那兒聽到這消息的。得知此事時,人都懵了:
“不是說係統要更新了嗎?怎麼還能搞比賽的?”
“所以說是娛樂賽啊。”正和她一起吃飯的安戈接口道,“通知是說,需要利用練習場來參與……練習場和正式比賽是兩套係統,所以沒影響吧。”
蘇涼一想也是,到新備戰區這麼多天了,除去用來熟悉環境的第一天外,他們後麵的練習場直播一直沒聽過,確實是沒受到什麼影響。
“不過練習場不都是每個場景都互相獨立的嗎?”娜菲蹙眉道,“同一個場景內,可承載的人數還有限製……”
“這個,似乎是硬件版本版本和設置的問題。”安戈不太確定地開口,“你們都用過練習場,應該知道,練習場景是需要專門的硬件設備去登錄的——這點和正式比賽,其實非常不一樣。”
確實……蘇涼認同地點頭。
她至今沒搞懂正式比賽的登入原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正式比賽隻有在睡眠狀態下才可以進入。但練習場卻並非如此——練習場的登入設備,更像是蘇涼以前在裡看到的那種“遊戲艙”或是“遊戲頭盔”,需要現場進行意識接入,還得手動輸入選手賬號……
“那種設備,已經更新換代過幾次了。去年推出的最新版設備,其實已經能支持跨隊聯機和遠程聯機了。”安戈道,“但這種設備還不普及,因為價格昂貴,目前也就隻有幾個比較大的備戰區才有。”
而當前唯二尚在運行中的兩個備戰區,東籬區和海詩區,恰好都配備了這種最新版的設備。這為娛樂賽的舉辦提供了必備的基礎條件。
不過因為練習場內的時間流速和正式比賽不同,和現實基本同步,因此比賽的時長不會很長——這一來是為了避免選手們的精神力過度消耗,二來也是為了避免他們餓死在登入設備裡。
此外,練習場係統不能像正式比賽一樣,讓觀眾選一個選手視角跟隨,這也導致這場娛樂賽的計分方式和正式比賽有了較大差彆——隻設一個賽區,觀眾的關注數和關注時長不再作為評分標準,最終排名純由比賽中獲得的分數決定。
因為是娛樂賽,本輪將不涉及隊伍的晉級問題。哪怕一支隊伍在本次比賽中全軍覆沒,他們依然有資格參加最後一輪的決賽;此外,主辦方還首次在比賽中加入了和觀眾的互動元素,幸運觀眾可以通過抽獎獲得備戰區外一些登入設備的臨時使用權,進入賽區,與選手見麵。
“而且觀眾也是可以通過比賽獲得分數的誒。”黑烏著係統剛發下的補充公告,嘖嘖稱奇,“賽後可以通過得分兌換獎品……這輪的比賽還真就奔著‘娛樂’去了。”
“感覺應該會是很放鬆的一輪比賽。”娜菲輕輕點頭,“就是不知道具體規則會怎麼設置?”
“具體規則我不清楚。”蘇涼思索片刻,撇了撇嘴,“不過根據我的經驗,一般這種帶觀眾參與的比賽,都不會難到哪裡去。”
*
事實證明,蘇涼的猜測是對的。
一周後,練習場內。
蘇涼獨自坐在一個涼亭裡,身後是青翠的竹林,麵前是光潔的石桌。石桌上是一堆“古詩文特色食物”,她半趴在桌麵上,正百無聊賴地撥弄著麵前的粽子。
她的手腕上,戴著一塊腕表,表上是她此刻已經獲得的分數。現在距離比賽開始才過了三刻鐘不到,而她腕表上的分數,已然達到了二百一十分。
她知道這輪比賽應該不會太難……但這也太簡單了,簡單到無聊。
蘇涼默默想著,沒忍住伸手掩嘴,打了個嗬欠。
——輪守。這就是這把娛樂賽的主要規則。
選手們兩人一組參加比賽,一人守在“營地”內,迎接來自其他人的挑戰;另一人則負責出去,挑戰其他營地的守門人。勝利一次即可獲得十到三十分不等。在其中一方拿滿三百分後,兩人位置必須交換。最終計算兩人總分,以確定隊伍排名。
蘇涼這次和林暖抽到了一組。她負責“守家”,林暖負責出去“攻塔”。就在蘇涼位置的前方幾步之外,一扇光門正漂浮在空中,時不時就會有其他選手從光門中走出,向蘇涼發起挑戰。
……或者做些彆的。
事實上,從開局到現在,蘇涼連一次正經架都還沒有打過……這和這次比賽的奇葩設置也有點關係。
當其他人穿過光門,來到蘇涼跟前後,他們可以選擇直接發起挑戰,也可以選擇進行一次“抽卡”。抽卡共有四種結果,“許願”、“償願”、“言靈戰”、“非言靈戰”。每種卡片都對應不同指令——
“許願”,即對方可以要求蘇涼為自己做一件事,且這件事必須使用言靈來完成。如果蘇涼做到了,算蘇涼勝。
“償願”,和“許願”相反,由蘇涼來要求對方用言靈做一件事,如果對方做不到,則算蘇涼勝。
“言靈戰”,這個就相當於普通的“挑戰”指令,抽到以後開打就是,當然也可以直接選擇投降。
“非言靈戰”,即是允許選手用非言靈戰鬥的方式來一決勝負,具體是個什麼形式,由兩位選手自己商定。因為練習場本身具有可以直接“模擬造物”的功能,所以要實現這點也不算很難。
而蘇涼不知道是係統算法有誤還是怎麼著……從剛才起,所有進入她營地的選手,基本都隻抽到了一種卡麵。
“許願”。
這也就算了,關鍵是,抽到“許願”卡的人裡,不管是選手還是觀眾,提出的要求都極其相似——請給整點吃的。
……這樣的事來一兩次就算了,關鍵是還來了十多次……蘇涼一時都有點恍惚,覺得自己不是在守家,而是在開小賣部。對方來了,點單,自己出貨,完事腕表響兩下,顯示“您有一筆收款已到賬”,一套流程便算走完了。
最大的例外是臨戈。她是唯一一個抽到“言靈戰”卡牌的人。結果蘇涼剛起身準備迎戰,就見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
“喂!”蘇涼趕緊叫住她,“你等等,打架呢!”
“打什麼架,又打不過。”臨戈一條腿都已經跨過了光門,聞言頭也不回道,“我閒的麼……投了投了。”
蘇涼:“……”
不是,雖然這不是正經比賽,但也不至於這麼糊弄吧?
當然,也並非所有人都隻想過來整點吃的,或者像臨戈一樣……呃,沒追求。
有人也會提一些比較有品位的願望,比如現場看看其他的一些“特產”,她的竹子、涼亭和石桌就是這麼搭起來的。
而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一個自稱“萊恩”的觀眾,他的要求尤為特彆——他在抽到“許願”的卡片後,很認真地請求蘇涼,能不能再升起一輪月亮給他看。
“我希望能看到那種圓的,很明亮的。”萊恩一邊說一邊比比劃劃,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什麼,他有一點點口齒不清,“當然我不是說彎月不好看,那種月亮也極具美感。我記得那還有‘上弦月’和‘下弦月’的說法?太形象了,形象又浪漫,我很喜歡的一句詩,‘月在梧桐缺處明’,我覺得這個場景就是要缺了部分的彎月才好看……”
他越說越興奮,蘇涼不得不小聲叫停了他,旋即露出一個愉悅的笑容。
“我很高興你能喜歡‘月亮’。”她輕快地說著,抬眼看了下天空,“圓月是吧……”
正好石桌上還有先前招待其他選手用的酒壺,她當即便將它拿了起來,倒出一盞,對天舉起,似是遙敬一杯。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她輕聲念著,下一瞬,便見空中層雲撥開,一輪圓月緩緩露出,瑩潤皎潔。
因為場景裡是白天,月亮的光輝被掩蓋了不少。儘管如此,蘇涼仍是怔怔看了許久,一旁那個叫做“萊恩”的觀眾,亦是著迷地望了半天。
“我知道所謂的‘月亮’,本質隻是一顆衛星。”他默了良久,歎息般地開口,“真正讓我驚豔的是,你們竟然賦予了一顆衛星那麼多的意義,那麼多浪漫的含義……在你們的文化裡,它可以是孤獨,可以是團圓。可以是思念,可以是豁達。可以表達悲傷,也可以表達喜悅。有的時候,讀著你們的詩詞,我會忘記這隻是一顆衛星……它更像是一個獨立的守護神,或者是某種富有靈性的精神體……”
萊恩說著,深深吸了口氣,旋即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我太激動,有點語無倫次了。”
“……沒有的事。”蘇涼卻是頓了好一會兒,才給出答複,“我很高興聽到你說這些。這讓我覺得很自豪。”
她說著,又遙遙望了一眼掛在天空中的圓月。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她腦中莫名閃過這句話,眼神微黯。她在心裡無聲歎了口氣,轉頭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萊恩,隨即拿起了一個空著的小碟子。
“小餅如嚼月,中有酥與飴*。”
她低聲念著,緊跟著,便見小碟裡光芒微閃,幾塊圓形的酥皮糕點,靜靜躺在碟間。
萊恩一愣:“請問這個是……”
“月餅。”蘇涼說著,將那碟子往他麵前遞了遞,“今天大酬賓,買一贈一,有興趣的話不妨嘗嘗——這是我家的特產,和圓圓的月亮,最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