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謝執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是透過門板,還是一清二楚。
嚴肆幾乎是瞬間從床上彈了起來,一躍從床上麵飛下去,拖鞋也不穿,快步衝到門口。
嚴肆剛剛衝到門口,緊急地刹住了自己腳步,一把扯開了旁邊的櫃子。
嚴肆把散開的浴袍往胸前一扣,有點淩亂的頭發稍微往後推了推,右手把櫃子門關上的同時,左手也扯開了被謝執敲響的門。
嚴肆低頭看謝執,壓製住心中激動,儘量語氣平靜:“你怎麼過來了?”
謝執背在背後,捏著一疊裝訂好的打印紙的手瞬間就捏緊了。
嚴肆這個問題問得太有水平了!謝執也想問問自己——你怎麼就過來了????
剛剛把word打印出來,裝訂起來時,謝執什麼都沒想,隻想儘快拿給嚴肆看看,可是真的衝到嚴肆的門口才發現。
你這麼激動乾嘛????
那玩意兒是好是壞都不知道,彆說是不是文從字順了,萬一有錯彆字呢??
謝執沉默,嚴肆盯著他,兩個人都沒說話,氛圍相當詭異。
就在這時,走廊不遠處的電梯“叮”了一下。
穿著西服,打著領帶,推著一個餐車的帥氣服務生從電梯中走出來,還沒走一步,就差點被兩個站在門口逼視的人嚇回了電梯裡。
什麼情況???
帥氣服務生站在電梯門口和兩個人麵麵相覷,過了一分鐘,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低頭核對了一下自己手中單子,發現——
這兩份餐中,有一份是送給這個打開的門的。
帥氣小哥在“趕緊跑路”和“完成工作”之中挑選了一下,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選中了“完成工作”的選項。
推著餐車走到嚴肆房門前,服務生揭開保溫的蓋子:“先生,您好,這是您點的晚餐……”
嚴肆“嗯”了一聲,還沒說謝謝,忽然想起了什麼,看到了上麵另一份蓋著蓋子的餐,福至心靈,問:“這份呢?送給對麵這扇門的嗎?”
服務員:“是的,先生。”
嚴肆:“那兩份都給我吧,對麵房間是他的。”
服務員“啊”了一聲,然後又“哦”了一聲,最後終於搞清楚了,兩位男客人,確實是定了兩間房,在一間房吃飯。
服務員端著一副處變不驚的臉,將兩份餐一起交給了伸著手臂的嚴肆。
·
嚴肆一手端一份餐,謝執跟在他身後進房間。
兩個人幾乎同時到達落地窗邊,謝執趁著嚴肆彎腰放餐盤,順勢把自己打印過來的稿子扔到沙發上,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
嚴肆把兩個盤子擺好,他自己是史誠給點的牛排餐,謝執的則是一份雲吞麵,看上去清湯寡水的,沒什麼吃頭。
亮出刀和叉子,嚴肆優雅地切下一塊肉,放到謝執的餐盤內:“多吃點肉,看你瘦的。”“不不,你多吃點。”謝執想把肉還回去,“今天你午餐也沒吃多少。”
謝執夾著牛排的筷子剛剛伸到一半,就被嚴肆的叉子推回來。
“我不吃那個。”嚴肆說,“看你雲吞好吃,給我吃一個?”
謝執快速地把牛排放下,眼睛在碗裡轉了一圈,準確無誤地夾起最大的一個雲吞,懸在半空,問:“放哪裡?”
嚴肆笑了笑,張開嘴巴:“這裡。”
謝執:“……”
夾著雲吞的手指在空中猶豫了一下,最後,謝執還是把它放到了嚴肆的嘴巴裡。
嚴肆把雲吞頂到左側口腔裡麵嚼,邊嚼邊看著謝執笑,幾十秒後,他雲吞嚼完了,吞咽的時候,非常明顯的喉結往下一滾動。
一直盯著嚴肆看的謝執:“……”
嚴肆吃完雲吞,又低下頭,把不倫不類的配餐煎蛋切了一塊,然後不顧任何就餐禮儀地,用叉子插著煎蛋,舉了起來。
“再吃口蛋。”嚴肆說,“交換麵條,嘗嘗這裡做的麵條好不好吃。”
謝執拿他沒辦法,吃人嘴軟地拿筷子裹了一轉麵條,喂給嚴肆。
“好吃嗎?”謝執又盯著嚴肆看。
嚴肆:“還行,感覺還沒吃出味道就沒有了。”
謝執:“……那……還要嗎?”
嚴肆:“再嘗嘗吧。”
不說家庭條件,隻說靠自己賺錢都破千萬的愛豆嚴肆,卻連酒店一份雲吞都買不起,隻能靠吃彆人的苦苦維持。
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兩個史詩級彆的窮鬼恢複了學校吃火鍋的狀態,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地品嘗著酒店平平無奇的晚餐。
最後,誰吃的牛排多點兒,誰吃的雲吞多一點,也都算不清楚。
嚴肆喊了客房服務過來收盤子,剛才的小帥哥來得很快,快速地把盤子收了,還附贈了兩杯熱茶給兩個買不起第三份飯菜的人。
客房小哥輕輕關門,房間再一次落於寂靜,兩個人側著雪景坐,一人麵前一杯熱茶,嫋嫋生煙,就是氣氛有點尷尬。
謝執屁股能明顯地感覺到紙張的形狀,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嚴肆:“你……”
謝執馬上抬眼看嚴肆。
嚴肆:“你是怎麼……會來我房間的?”
謝執:“……”
謝執沉默了一下,把手放下去,摸到一篇紙頁的棱角。
嚴肆隔著茶霧,看著謝執,在等他說答案。
謝執拽緊紙頁,片刻後,問:“我說了,你能不能不笑我?”
嚴肆:“我什麼時候笑過你?”
謝執:“如果很幼稚很不成熟呢?”
嚴肆:“那我……”
謝執緊張地看著嚴肆,手緊緊地握著紙,似乎他的答案,就會決定這幾張紙的生死。
“那我。”嚴肆說,“也會很喜歡——”
嚴肆:“不成熟的班長?這不也很有趣嗎?”
謝執看著嚴肆,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謝執抬抬一側的屁股,把幾張紙拿出來,在手中捏了一下,整理好了壓彎的邊角。
謝執把整理好的紙張遞給嚴肆。
嚴肆雙手接過,看著空白的封麵,問:“這是什麼?”
“是我給你寫的,梁先生的人物小傳。”
·
謝執忙活了一下午,就是在給嚴肆寫人物小傳。
通看了一上午嚴肆的拍攝,他也看出來了,嚴肆並沒有真的很理解梁先生這個人物——很正常,畢竟,這個角色離嚴肆的生活太遠了。
說是雲泥之彆也不為過。
嚴肆反複被林久磨戲,其實磨的,就是他和梁先生之間這份生疏。
“人物小傳……”嚴肆把紙頁捏在手上,翻看了一下,“一下午寫了這麼多嗎?”
謝執:“不算多——如果對你有幫助的話。”
嚴肆嗓子有點啞,他吞了吞口水,沒說謝謝,隻是說:“那我先看看。”
嚴肆捏著謝執給他的人物小傳,剛準備放到桌子上,卻發現上麵似乎有一點油,於是捧著劇本站起來,坐到床邊去。
嚴肆坐上酒店的床,邊緣凹陷一片,嚴肆雙腿交叉往回縮,借著並不明亮的台燈,嚴肆一頁一頁地翻過去。
一個多小時後,嚴肆終於讀完了謝執給他寫的人物小傳。
其實如其說是人物小傳,不如說這是一本以梁先生為主角的,寫的蕩氣回腸,引人入勝。
嚴肆合上了最後一張紙頁,抬頭看著謝執。
謝執是忐忑的:“看完了嗎?”
嚴肆:“看完了——班長,你……寫得真好。”
謝執眨了眨眼睛。
嚴肆:“這個故事很感人。一點都不教條。”
林久並不是沒有讓嚴肆做過功課,比如去掉演出指示,勾出動作詞,填寫想象空間的表格之類的,但卻都不是謝執這種寫法。
好像一個活生生的梁先生真的在嚴肆的生命中,活過了一次。
這是隻有謝執能做到的事情。
畢竟,在寫人物小傳前,他是一個圈內非常厲害的同人大大,為了給嚴肆寫東西,他鑽研過很多寫的技巧。
那些技巧不僅僅是具有文學性,還適合現代人的習慣,當然能夠讓人一讀就讀進去。
謝執看著嚴肆的表情,終於鬆了口氣。
嚴肆又低下頭,翻開小傳,翻了幾頁,然後又合上,似乎沒走出來,喃喃自語:“他……原來是這樣一個人啊。”
謝執:“我理解的他是這樣的。”
嚴肆:“我之前一直覺得我和他之間隔了一層霧,但是現在……我終於把他看清楚了。”
嚴肆:“能不能幫我把那邊的劇本拿過來?”
謝執看著嚴肆手指的方法,馬上去把劇本拿了過去。
嚴肆接過劇本,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讓謝執坐過來。
謝執馬上坐到嚴肆的身邊,兩個人之間隻有一小截距離,嚴肆翻開劇本,把明天要拍攝的內容展現給謝執看。
“看這裡,這是我明天要拍的戲。”嚴肆說。
“嗯。”謝執點點頭。
嚴肆:“我之前一直很不能理解,為什麼他會獨自去完成任務,他為什麼會這麼選擇。”
謝執認真看著嚴肆側顏。
嚴肆:“但是現在,我明白了——他隻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嚴肆把劇本合上,和小傳一起放到另一邊,站了起來。
“你能看我表演一下嗎?”嚴肆問。
“你……也可以用肯定句的。”謝執輕聲說。
“好。”嚴肆笑起來,“那……看我表演。”
謝執:“好,請。”
嚴肆把吃飯的沙發茶幾挪了挪,浴袍領口收了收,然後,直接就在謝執麵前表演起來。
酒店沒有任何道具,也不存在任何華麗的布景,嚴肆穿著滑稽搞笑的衣服,但是很快,謝執就跟他穿越到了上個世紀的街巷之中,聽到了他要去的火車站的矮矮鳴笛。
最後,嚴肆跌坐在沙發旁邊時,謝執曲起食指指節,蹭了蹭自己的眼睛下麵。
嚴肆坐在地毯上看謝執。
嚴肆:“還可以嗎?”
謝執:“好棒!超級棒!非常棒!”
嚴肆笑了笑,不太確定:“有嚴肆濾鏡的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