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兒妹妹,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荷包和濕衣裳都放在山莊腳下的馬車裡。所以你現在應當身無分文。”
“啊”寧姒摸了摸身上,“真的沒有”
最尷尬的事莫過於想請客吃飯但是沒帶錢。
寧姒悄悄湊了個腦袋過去,小聲問,“那阿煜哥哥你帶錢了沒有啊”
薑煜憋笑,逗她道,“我才發現沒帶錢,要不我們吃完了趕緊走人”
寧姒盯了薑煜一會兒,一手托著腮,“假的吧”
“不騙你。”
“假的。”
“真的。”
寧姒忽地想起薑煜確實說過他不會騙她。
又看了一眼薑煜,寧姒坐直身子,筷子停在半空,不知該不該吃。
薑煜給她夾了菜,“來,吃吧。大不了賒個帳。”
寧姒搖搖頭,“你都做官啦,不能留下不好聽的名聲。要不等會兒你先走,我來賒賬”
薑煜愣了一刹那,伸手揉了一把寧姒的腦袋,“彆,我怕店家把你扣下來洗盤子。”
“那怎麼辦”寧姒睜大了眼,好似頗為憂心他們的處境。
她從小就是聰明的孩子,卻被這樣拙劣的謊言蒙住了眼,不外乎因為信任他。
薑煜想起幾年前他牽著小姑娘的手,哄她說,阿煜哥哥不會騙她。
心裡歎了一口氣,薑煜突然自責起來。
他確實不該騙寧姒,哪怕這是個玩笑。
既然寧姒當真了,他就圓下去,不能在小姑娘那裡失信。
於是薑煜放著荷包裡的銀子不用,把他腰間的玉佩抵了。
那掌櫃的還擔心他拿了以假亂真的玉佩騙飯錢,於是跑了三條街,找了家當鋪,這才知道這是貨真價實的上等好玉。
掌櫃心道這男子長得人模人樣,莫不是個傻子吧。
有這玉佩,得吃多少頓好的呀。
薑煜卻鬆了一口氣,與如釋重負的寧姒一道走出了酒樓。
兩人慢悠悠晃到玄湖山莊附近,薑煜讓寧姒上了將軍府的馬車,而寧府的馬車則在後頭跟著。
約半個時辰,馬車停在寧府,寧姒掀開車簾往外一瞧,江臨初正從門口出來,抱著三兩本書,不知要往何處去。
江臨初看見寧姒,朝著她笑了笑,“寧妹妹怎不多玩一會兒”
寧姒見他是正常的模樣,緊繃的身子放鬆了些,“出了點狀況,就提前回來了。”
江臨初好似在猶豫該不該問是何狀況,再一看現在是在府門口,或許有些事不合適說,便作罷,笑道,“我還書去,寧妹妹進去吧。”
寧姒點頭。
這時薑煜從馬車上下來,看了一眼江臨初。
江臨初略微愕然,很快反應過來,“這位是薑公子吧,今年的狀元郎,久仰大名。”
薑煜微微勾唇,“寧伯伯的學生”
“正是在下。”
這時寧姒拎著裙擺下馬車,薑煜習慣性地伸手扶。
江臨初又多看了薑煜一眼,隨即告辭,“在下有事在身,就不陪薑公子了。”又對寧姒說,“寧妹妹,回府見。”
他轉身走了。
薑煜微微眯眼。他聽說過這個人,對江臨初的經曆也了解一二。
據說是被河西郡王棄在京城,和母親相依為命,住在舅家,但舅家似乎並不仁慈,街坊鄰居稱舅家對這對母子態度十分輕慢嫌棄。少年在這樣逼仄的環境中艱難成長。
直至江臨初母親去世,舅家燒紙一時不慎,大火帶去了舅家全部人的性命,隻留下這個在火中絕望等待的少年。那時,他隻有十二三歲。
本以為有這樣經曆的人多少有些陰鬱寡言,沒想到是個乾淨有禮的少年。
寧姒進府後,薑煜坐在微微搖晃的馬車上,不斷回想方才那次會麵。
不知為何有些在意。
是哪裡不對勁
薑煜忽地留意到,寧姒麵對江臨初的第一反應,竟是坐直了身子,緊緊盯著他。
隻憑這一個細節或許說明不了什麼,但已經足可看出寧姒至少是在意這個江臨初的,以至於有些如臨大敵的意味。
可隨後與江臨初的對話卻平和友好,看得出不是敵對的關係。
薑煜伸手往案上一摸索,茶壺空了,隻好作罷。
心裡卻冒出一個猜測來。
姒兒妹妹,莫不是喜歡那個江臨初吧
麵對心喜之人的緊張與不自在,對話時又強作鎮定,姒兒妹妹好像都有。而且那個江臨初雖身世坎坷,但眼神乾淨如初,長相也俊秀出眾,確實比尋常的京城少年郎難得些。
他想起那次開玩笑說寧姒是他的“小未婚妻”時,寧姒反應那般激烈,終於弄明白了原委,心情卻並不愉悅。
那個小沒良心的。
翌日,寧姒聽說了一個傳聞。
嘉明郡主在納涼宴上將新科狀元郎薑煜堵在了湖邊,求愛不成惱羞成怒,將可憐的狀元郎推下了湖。還好我們的狀元郎水性不錯,這才撿了一條命回來。
有目擊者稱,確實見到了薑煜濕著頭發的模樣,走時與來時不是一身衣裳。
“”寧姒無語又好笑,心道這肯定是薑煜的手筆。給了嘉明一個教訓之餘,又將寧姒摘得乾乾淨淨。
他才不是什麼端方君子,他記仇得很。
這麼想著,寧姒卻笑得甜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