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顧大夫給她敷了什麼藥, 初時沒有丁點疼痛,藥效褪去之後便是一陣陣由內而外的疼, 寧姒半夜也睡不好覺,生生被疼醒。
她側躺著, 隻見薑煜闔著眼, 一隻手輕輕搭在她腰上。
他的眉眼間帶著一絲疲憊, 戶部放了假, 他卻仍不得閒,整日整日地照料她。寧姒不願擾了他, 於是靜靜地忍著疼。
不知是不是懷孕叫人多愁善感, 寧姒被這鬨人的疼痛以及寂靜的深夜裹挾,竟覺得很想哭, 眨眨眼,淚珠唰地落下來,滑入耳際,涼涼的。
寧姒微微一動,薑煜的手便摸索起來,好似在確認她的位置。
觸到她臉上, 摸了一手的眼淚, 薑煜睜了眼, 湊過去輕輕吻她麵頰,聲音帶著低啞, “嗯?疼了?”
寧姒慢吞吞點了頭, 眼淚又湧出來。
薑煜愛憐地捧了她的臉, “日後還擋在彆人身前嗎?”
寧姒倔強道,“我沒後悔擋了那一下,隻是有些後怕。”
薑煜咬了咬牙,“你這樣單薄的身子為何總想著保護彆人?”
他起身下床,寧姒還以為他生了氣,下一瞬床前的燭光亮起來,薑煜從暖光中走來,掀開被子擁住寧姒,半坐著說,“既然不好睡,那阿煜哥哥給你講故事。”
寧姒悄悄勾唇笑。
“前朝有一位俠士……”薑煜說了一個俠士為救百姓而死的故事,“俠士死後,他的妻子薑氏痛不欲生,隨他而去。”
寧姒一愣,薑煜又開始說下一個關於殉情的故事,“江南有一位縣官,為替百姓主持公道得罪了大官,大官給他羅織了莫須有的罪名,而後冤死獄中。其妻薑氏……”
“停停停!”寧姒撫了撫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怎麼妻子總是薑氏?怎麼又殉情?”
薑煜眨了下眼,“許是因為薑姓之人,長情。”
寧姒撲哧一笑,正要說什麼,便見薑煜的目光聚焦到她麵上,眼裡藏著某種執著,“所以,姒兒妹妹千萬珍惜性命,連我的也一起。”
寧姒怔住,隻覺得他像是許下了什麼諾言。他看上去這樣認真,寧姒半句玩笑話也說不出口,氣氛一時凝滯。
“好。”寧姒重重點了頭。
薑煜立時笑了,湊過去親她額頭,動作透出一股愛重意味。
又伸手去摸他未出生的“閨女”,滿足地歎道,“我的姒兒妹妹,我的晏晏。”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一個十分貌美的少年喊我娘親。”寧姒伸手覆在薑煜手上,“我們的晏晏以後再生好不好?”
薑煜難得幼稚起來,“貌美少年?可有我好看?”
寧姒沒忍住笑,“我夢見的是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少年,如何與你比?”
“等等,我去取畫來。”薑煜說著,便起身去桌案一旁的畫簍裡翻找,沒多久便拿著一卷畫走來,“這是幼時母親為我畫的,前幾日在書房裡尋到了,便帶回了屋。”
他慢慢地展開了畫,眉眼帶笑。
寧姒偎在被窩裡,看見薑煜的笑容,心想他到底是在意與謝夫子的母子之情的,隻是長久得不到滿足,便生出了怨懟。
“如何?這是我十二歲時候的模樣。”
薑煜出聲,寧姒才回過神來,凝神看向畫卷,隻見其上一個雪衣墨發的少年正跽坐著彈琴,眉眼精致,神情專注,午後的日光為他披上一層暖色的薄紗。
好看極了,不知是不是錯覺,寧姒覺得畫裡的薑煜和她夢裡的少年生得十分相像。
第一眼便覺得驚豔,再看一眼卻叫她想起了薑煜贈與她的那幅畫,梨花林中的她,模樣嬌憨可愛,日光也是這樣親吻著她的臉頰。
寧姒一瞬間酸了眼眶,謝夫人不是不愛薑煜,若是不愛,她筆下的薑煜不會是這副模樣。
“比之你夢裡的少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