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父子倆正在交涉,裴清那卻是一片歡騰,不管裴明疏為什麼不戰而退,這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次巨大的勝利和鼓舞,在今天的競案開始之前,他們幾乎都不覺得能贏過裴明疏的團隊,眾人在辦公室裡先口頭歡呼慶祝了一陣後,裴清讓眾人挑選慶功的飯店,先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事情是有詭異之處,像裴明疏這樣的人,作出類似棄權的舉動實在太匪夷所思了,裴明疏也不可能是故意想讓他,裴清現在還搞不清其中是不是還有彆的什麼曲折,可是湧上來的喜悅心情的確是真的。
這樣的心情在這個世界上此刻能夠感同身受和他共享的或許也就隻有一個人了。
“回家了嗎?”
“已經到了。”
莫尹的聲音輕輕的,像一滴水打下去泛出漣漪,“贏了嗎?”
裴清屏息片刻,作出了回應。
“嗯。”
電話那頭,莫尹久久不言。
唯有兩人的呼吸遙遠地互相傳遞、纏繞,就像他們無數個秘密分享的瞬間一樣,無需任何語言,有一些更深切的東西代替了語言去發聲共鳴。
裴清聽到莫尹笑了笑。
然後,他的聲音傳到裴清耳朵裡,字字句句清晰無比。
“裴清,在我心裡,你從來不比任何人差。”
心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攥住了,又酸又疼又麻可是又有一種彆樣的甜蜜,那是一種苦了很久才等到的甜。
裴清道:“在家等我。”
將自己的信用卡交給副手,裴清交代了幾句,大步流星地出了辦公室,身後還有掌聲和歡呼,他單手插兜,單手向後擺了擺,幾步走到專用電梯前按下。
心情前所未有的興奮,像是真正得到了自由。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裴清臉上的笑容卻是慢慢斂去了。
電梯裡的是裴明疏。
兄弟兩人隔著電梯門對視一眼,裴明疏嘴角微勾,風度翩翩地一點頭,向左側讓了讓,像是絲毫沒有異常,裴清也鎮定下來,微一點頭,進入了電梯。
下去五層,直到裴明疏出電梯,兩人都毫無交談。
裴清看著裴明疏離開的背影,感覺到裴明疏今天很反常。
一向很會做敷衍表麵功夫的人,剛才那一瞬間對視時,看他的眼神卻好像沒有往常那麼溫和。
電梯門關上,裴清笑了笑。
他現在好像終於有點明白裴明疏為什麼總是在他麵前那麼從容又那麼高高在上了。
贏的人的確是有資格高姿態一些。
一路風馳電掣地回去,下車把鑰匙交給傭人,裴清問:“莫尹呢?”
傭人忙道:“在花園吧。”
花園裡百合已經逐漸要開敗,那一片白似是蒙上了些許陰影,重重掩映之下,輪椅中單薄的身影正抱著一束半開半閉的百合花低頭輕嗅,他好像是聽到了腳步聲,慢慢抬起了臉,午後陽光打在他的臉上,讓他整張臉都縈繞著溫暖的光暈,看到來人就笑了起來。
裴清過去把他整個人都抱了起來。
莫尹手裡的百合花散了一地,雙臂摟著裴清的脖子,臉頰靠在裴清的臉頰邊,他的溫度、呼吸甚至血管流淌的脈動都和裴清緊緊相依著。
“有人。”
莫尹在裴清耳邊輕輕提醒道。
裴清手臂略微鬆了鬆,臉頰交錯開一點,和莫尹帶笑的眼對視,莫尹笑道:“贏了這麼開心?”
裴清靜靜看他,眼神很深沉,“我們的方案贏了。”
“我早就猜到了,”莫尹臉上洋溢著笑容,“早上我不就說了嗎?你會贏的。”
花園裡畢竟人多眼雜,已經有許多視線仿佛偷偷在看,裴清不喜歡那種探究的視線,把莫尹放下,道:“進去說。”
裴清把莫尹推回了房間,才重又將人抱起,莫尹笑著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恭喜。”
裴清回吻了一下他的臉頰,力道很輕柔。
兩人對視片刻後,很快地就相擁相吻。
裴清托抱著莫尹一直到窗邊的沙發單膝跪下,抬手把窗簾拉上,房間裡瞬間黯淡下去,沙發上一半陽光燦爛,一半陰影叢生,裴清在不見光的陰影處把莫尹吻得喘不上來氣,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樣,外冷內熱,強硬又熱烈。
細細密密地吻了很久才停下來說話。
“這樣啊,”莫尹道,“那的確是很奇怪,”房間裡窗簾拉得死死的,莫尹靠在裴清的胸膛上,低聲道,“他為什麼就這麼放棄了呢?”
“不知道。”
“也許是他知難而退,覺得自己的方案不如你,乾脆就放棄了。”
“不會,”裴清道,“他不是那種會輕易選擇放棄的人,”他瞥下眼看向莫尹,“一定是出現了什麼他無法掌控的意外。”
*
“有內鬼,一定是有內鬼。”
“大少,這絕對不是巧合,不可能會和我們方案撞得那麼厲害。”
“貿然懷疑內部人員,你覺得你的發言理智嗎?”
“你的意思是這世界上真的有可能有一模一樣的創意鏈?我告訴你,這絕對是有人泄密,”顧問直接拿了手機放在桌上,“我可以接受排查。”氣得臉紅脖子著粗地看向一直靜靜不說話的裴明疏,“大少,您的意思呢?”
顧問團和秘書們各自推諉,吵得很凶。
他們現在賣力互咬,並非內鬥,而是借此互證清白的一出戲,他們心裡都很清楚,大少表麵看上去性情溫和,卻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誰要是哪怕是被懷疑到一分,那就很有可能被直接踢出公司。
裴明疏一直低垂著眼,看樣子甚至還有些意興闌珊,等眾人吵得聲浪漸低後,才舉重若輕般道:“你們都是我很信任的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不懷疑你們。”
眾人表情仍是凝重。
不知道是誰突然道:“既然鬼不在我們中間,那鬼在哪呢?”
他身邊的人幾乎像是有準備般接上:“大少這段時間一直在家裡辦公,會不會……”
裴明疏抬起眼。
說話的兩人立刻低下了頭,噤若寒蟬,連帶著其他人也紛紛垂首避讓裴明疏的視線。
辦公室內寂靜許久,裴明疏道:“在我麵前演一出戲就夠了,不用一出接一出的。”
眾人頓時背上都快冒出冷汗,不再多說。
裴明疏轉過臉,看向窗外燦爛的陽光。
他記得,他去年接莫尹回裴宅時,也是這樣美好的一個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