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1 / 2)

小飯館 少地瓜 17896 字 10個月前

眼見著對麵上百人都好似聞到腥味的鯊魚一般齊刷刷扭過頭來, 展鴒頭皮就是一陣發麻。

可事到如今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她沒有退路,隻能閉著眼往前走。

好在席桐和小九仗義!哪怕後者有點兒坑……

黃大仙皮笑肉不笑的嗬嗬幾聲,又換了個動作,越發顯得飄逸了, “這位姑娘莫要胡鬨, 當心神明怪罪。”

百姓們定睛一看, 竟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杏眼桃腮笑盈盈, 漆眸清澈水汪汪,瞧著倒是十分賞心悅目。可她頭上戴著漂亮的銀釵, 穿一套墨綠色繡梅花的綢緞襖裙,袖口領口出的好風毛, 越發襯得肌膚白皙明豔動人, 端的是個俗世好女子,跟什麼大仙豈有半分關係?

男人和老人們倒罷了,先就在心裡暗讚一聲, 又七嘴八舌的道:“小姑娘家家的胡說八道什麼?大冷天的,快家去耍吧。”

“你年輕不經事,不曉得厲害, 當心叫神明著惱!”

“黃大仙大人大量, 且不會怪罪你, 姑娘, 快走吧!”

隻是那些女人們卻已經惱了,夾著嗓子道:“什麼大仙,這就是個妖女!”

“正是,黃大仙你瞧瞧她是不是狐狸精變的!快收了她吧!”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說著,看向展鴒的眼神十分可怕,好像與她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怨,隨時都可能衝過來把她撕碎了。

下麵的席桐和小九,上麵的褚錦和夏白,見此情景都不禁繃緊了神經,與暗處潛藏的士兵一同戒備起來。

他們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若是這位姑娘當真能夠兵不血刃的將黃大仙從神壇上拉下來自然最好,可若是不成,也隻好來硬的了。

被洗腦之後的人瘋狂起來狗都不敢惹,現在百姓們已經對黃大仙深信不疑,十分擁護,如果展鴒不能拿出切實有效的證據,隻怕先就要被這些人砸死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大庭廣眾之下,隻要自己小心些,黃大仙也不好怎麼樣。

想開之後,展鴒忽然就覺得不緊張了。

她衝黃大仙笑了笑,一本正經的道:“路過貴寶地,且見道友作法,一時技癢難以自持,也想著與道友一同分擔。畢竟我等修習仙法,初衷便是造福天下,澤被蒼生,道友不必客氣。”

還不必客氣……他一點兒都不想客氣!

沒想到這姑娘年紀輕輕的竟這般不要臉,光明正大的想從自己這裡分一杯羹,還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叫黃大仙想拒絕都不好開口了。

人家都說了要“分擔”、“造福天下蒼生”,若他再開口攆人,豈不是自己打臉?

黃大仙直勾勾的盯著展鴒看了會兒,勉強擠出一絲扭曲的笑,“好說好說,客氣客氣。”

小娘們兒,回頭有收拾你的時候!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叫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這麼想著,黃大仙又甩了下拂塵,緩緩吐息幾次,對展鴒做了個請的手勢,“仙姑請!”

且叫我瞧瞧你有何本事!

展鴒微笑,“仙長請!”

當然是你先走,我隨時拆台的好!

“仙姑請!”

“仙長請!”

“還是仙姑請!”

“還是仙長請!”

兩人你來我往了五六個來回,誰也不肯先動,弄的一眾百姓也跟著看過來看過去,場麵一度十分滑稽,可誰都沒敢笑。

上頭諸錦沉默半晌,“展姐姐乾嘛呢?”

夏白想了半天,有些遲疑的道:“攻心為上,或許是策略吧……”

畢竟他們對黃大仙知之甚少,若是貿然發力恐失了先機,倒不如先暗中觀察,謀定而後動。

展鴒最不怕的就是拖時間,隻是慢悠悠的跟黃大仙打太極,可漸漸地,那些信眾不乾了。

方才正叫他“診治”兒媳婦的大娘有些不大著急的道:“大仙,您還是先給俺兒媳婦瞧瞧吧,這邪祟一日不除,老身闔家難安啊!”

正跟展鴒鬥氣的黃大仙給她這一打岔,險些岔了氣,展鴒不失時機的道:“是呀仙長,人命關天,還是莫要推辭了,請吧!”

那大娘也順著道:“是呀大仙,仙姑說得對啊,人命關天啊。”

黃大仙咬了咬後槽牙,心道仙姑個屁!還不知是哪兒冒出來的臭娘們兒……

哼,既如此,也彆怪我不客氣,非給你點顏色瞧瞧不可,且叫我看看你有幾斤幾兩。

黃大仙衝展鴒頷首示意,又環視四周,正色道:“諸位鄉親有所不知,這邪祟好生厲害,若要徹底祛除,還得本仙親自下場……也罷,待我作法,暫且將它略壓製一回!”

因半路殺出個展鴒,他不得不將淫辱女子的計劃延後,打定主意給對方來個下馬威。一來好叫她知難而退,二來若是能唬住,嘿嘿,瞧這小娘子竟是難得上等姿色,如此放過豈不可惜?

這麼想著,黃大仙作起法來越發賣力。

他從袖子裡掏出個花紋繁複的銅鈴,閉著眼睛瘋狂搖擺,與雜亂的鈴聲一同響起的還有他口中嘰裡咕嚕念的所謂咒語。

黃大仙像模像樣的踩著八卦步轉起了圈子,每當走到展鴒跟前便越加折騰的厲害,不多時,展鴒就給他鬨得頭疼。

可算見著現場版的跳大神了!

若說席桐打從一開始就對這個坑蒙拐騙的江湖術士沒好印象,那麼等看了剛才對方看展鴒那淫邪的眼神後,席桐就很有點兒將黃大仙抽筋剝皮的念想了。

眼下雖不好打殺,可叫他出個大醜還是可以的。

因黃大仙動作幅度十分之大,等閒場地根本施展不開,百姓們直接給他讓出來中間一個大圈,張牙舞爪的他落在席桐眼中簡直滿是破綻。

席桐冷笑一聲,垂下眼睛在地麵飛快搜索起來,很快便鎖定了一塊小石子。

黃大仙兀自閉著眼睛唱跳的投入,卻忽然覺得右膝彎猛地一疼,整條右腿瞬間麻木,他還來不及反應就哎呦一聲麵朝下撲了下去。

展鴒先是一愣,然後飛快的扭頭看席桐,衝他挑了挑眉。

席桐回了個眼神,繼續癱著臉當護法。

小九這不頂事兒的已經噗嗤笑出聲,好些圍觀百姓也紛紛驚呼出聲,生怕黃大仙有個好歹。

展鴒他們幾乎已經準備好了看熱鬨,誰知這黃大仙也不是省油的燈,千鈞一發之際竟豁出去了,摔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之後抓緊拂塵和鈴鐺來了個就地十八滾,然後“嘿!”一聲爆喝,從地上一個鯉魚打挺……沒起來,之後又毫不氣餒的順勢甩腿盤膝,終於將自己擺成了盤膝而坐的姿勢。

展鴒&席桐:“……”

這他媽也行?!

還彆說,這一套動作下來袍袖翻飛,正經挺賞心悅目!

眾信徒先是一驚,繼而也不知誰開始帶頭鼓掌喝彩,“好!”

剛才忙亂之中,黃大仙的額頭磕在地上紅了一塊,周身看不見的地方也都摔得火辣辣的疼,可難為他竟還撐得住,依舊麵容肅穆,好似剛才的摔倒並非意外,而是必要的整套動作而已。

樓上的諸錦和夏白:“……”

拿諸大人的清白發誓,他們活了這麼大,都沒看過這麼精彩這麼賣命的街頭賣藝的!

等眾人的喝彩聲漸漸低下去,黃大仙才一臉嚴肅的站起身,輕描淡寫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將銅鈴放回竹筐,又抖了抖袖子,不緊不慢道:“才剛是我作法,這邪祟甚是厲害,損耗了我不少功力。唉,你們肉眼凡胎,本是瞧不見的,隻是我等本就是慈悲心腸,少不得叫你們開開眼!”

剛才折騰厲害了,這會兒他腦門兒上都微微見汗,且有些氣喘。

眾人俱都激動不已,屏息凝神等著他大顯神威。

展鴒和席桐他們也都目不轉睛的瞧著,準備等會兒見招拆招。

就見黃大仙先用一塊手巾給自己擦了擦手,又掐了個訣,這才抓過那女子來,將她的衣袖往上一擼,露出一段渾圓藕臂來,一聲爆喝,化手為刃,在她胳膊上用力砍了下。

被當眾掀了衣裳的婦人又羞又氣又害怕,再加上黃大仙砍得甚是疼痛,當即哎呀叫了一聲。

“啊!血!”

“有血!”

“真有邪祟!”

人堆兒裡忽然炸開了鍋,好些靠的近的一眼就看見黃大仙拿開手之後,那婦人胳膊上赫然幾道血痕!

人群中好似油鍋裡丟入鹽粒,瞬間亂作一團,以那婦人為中心的百姓拚命往後褪去,生怕給邪祟沾上。而後頭那些看不見的卻十分好奇,拚命抻著脖子、墊著腳尖往裡鑽,裡頭的人出不去,外頭的人進不來,一時間亂作一團。

那婦人跌坐在地,看著手臂上的鮮紅血痕,渾身發抖,喃喃著說不出話來,腦子裡頭嗡嗡做響,竟也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被邪祟附體了。

她生性憨直,奈何婆婆刁鑽、丈夫無用,一味的將怨氣撒在她身上。前幾日婆婆又罵她成親三年來隻生了兩個賠錢貨,挑唆著男人要休了她另娶。奈何這婦人在鄉間名聲甚好,婆婆想了許久,聽說城中來了大仙,這才想出來邪祟附體這麼個由頭……

額頭上頂著大包的黃大仙得意極了,偏還要故意做出一副沒什麼的表情來,眼角的餘光卻一刻不停的瞅著展鴒,似乎是想看她如何應對。

樓上的諸錦和夏白也嘖嘖稱奇,又不由得替展鴒擔心起來,她該如何應對?

展鴒笑著點頭,也跟著拍了幾下手掌,然後拿眼睛在人群中一掃,忽然衝一對四十歲上下的夫婦招招手,“兩位且往這邊來。”

那夫婦二人本是衝著黃大仙的名頭來的,當下有些猶豫,誰知黃大仙竟親自發話了,“不必擔憂,想來這位仙姑也是個有才乾的,必然不會叫你們失望,去吧。”

兩人對視一眼,既然黃大仙都這麼說了,那就去吧,大不了看不準不給錢就是了!

夫婦二人磨磨蹭蹭過來,有些不大情願的喚了聲仙姑,眼中明晃晃的流露出懷疑。

這樣年青,打扮得還這樣好,哪裡像個修行的人?

展鴒也不在意,隻是叫小九拿了個條凳請他們坐下,忽然開口道:“二位是要卜卦?”

那兩人登時一驚,脫口而出,“你是如何知曉的?”

展鴒笑而不語,也裝模作樣的掐了掐手指頭,慢悠悠道:“令郎……”

她故意拖著個長腔,旁人倒罷了,那對夫婦卻已然變了臉色,騰地站起來,“仙姑!”

眾人登時一片嘩然。

瞧這個情景,分明是猜,不對,是算對了?!

黃大仙的臉色也瞬間難看起來,險些維持不住自己仙風道骨的高人形象。

怎麼可能?!她還什麼都沒問呢!

小九一張嘴都合不攏了,悄悄碰了碰席桐,麵帶敬畏的道:“娘咧,展姑娘莫不是真的能掐會算?”

席桐也不說話,隻是定定看著他,一臉的諱莫如深。

他越是這樣,小九心裡越沒底,整個人都有些毛毛的,再看展鴒的時候,眼神都帶了恭敬。

感情還是真仙姑?!

眼見著仙姑一張嘴就把他們想問什麼都說出來了,那夫婦二人頓時疑慮全無,忍不住開了話匣子。

原來他們家中有個兒子正在讀書,前頭已經考了三回都不中,眼見著又到了二月中,再有幾日又要下場,一家人都十分忐忑。這老兩口今日本是去青龍寺替兒子燒香拜佛的,回來的路上又無意中聽見什麼黃大仙,本著多多益善的想法,也就擠過來了,想再請大仙給兒子算一卦,心裡也好有個底。

展鴒垂眸歎息,輕飄飄丟出來一句話,“求的簽文不好吧?”

“您真神了!”男人心悅誠服道,又有些愁眉苦臉的,“乃是個下簽!”

大娘唉聲歎氣的,“他日日苦讀到深夜,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人都消瘦了好些,我這個當娘的看了心都要碎了!”

她說一句,旁邊的男人也跟著歎一句,又抱著手哀求道:“仙姑神通廣大,既已知道小人心事,還望仙姑施展神通!”

上頭諸錦和夏白一邊吃茶一邊歎道:“酣暢苦讀何曾是個享樂的事了?想當年爹爹皇榜登科之前,也是如此的!”

夏白是武舉出身,雖然沒有特彆多熬夜苦讀的經曆,但他們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也是極其艱難的,聽了這些頗有共鳴,可也越發替展鴒擔心了。

這科舉一事,該怎麼幫?總不能叫大人徇私舞弊吧?

展鴒一臉嚴肅的聽著,時不時跟著點頭,完了之後沉吟片刻,悠長一歎,“罷了,我本不欲過問紅塵俗世,奈何卻算到有此一遭,我與你們有緣!少不得施展一二!”

那夫婦二人一聽,歡喜無限,連連道謝,又眼巴巴的看著她。

展鴒問了他們兒子的名諱,雙目微合,又裝神弄鬼的掐了幾下指頭,覺得差不多了才道:“我算過了,令郎命中有此一劫,不過卻也不全然是壞事。常言道,福禍相依,他早年頗有不順,多些磨礪,隻要過了這道坎兒,以後就都好了!”

她這麼一說,那當娘的眨巴著眼想了一回,立即一拍大腿,轉頭對自家男人道:“仙姑說的很是,咱們兒子從小到大可遭了不少罪!又是摔著腿,又是發燒的,前兒上街不是還叫人偷了錢袋去?如今身子骨也是越發虛了,吃藥竟比吃飯還多呢!”

夫妻兩個煞有其事的交流了一回,越發覺得展鴒算的準,態度也更加恭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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