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2 / 2)

小飯館 少地瓜 17650 字 10個月前

大寶等人對鐵柱這個領頭大哥那是萬分信任,見他都這般推崇,越發紅了眼,死活要輸。

然後……畫麵太美,展鴒並不想形容,反正一輪下來,大寶和大樹就快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稍後,孫木匠輸了一回。

他撓了撓頭,憨笑道:“我同孫女打南邊過來,倒是見過當地賽龍舟的情景。”

在場絕大部分人都在附近打轉,聽了這個著實新鮮,都催著他說。

“……南邊河湖縱橫交錯,便如同北地大小道路一般常見,故而許多人家都有船,就好像咱們這兒有馬車的人家似的。到了端午這日,便紛紛將船上綁了綢帶,又有那船隊,專門挑選一眾精壯男兒,上身拖的赤/條條的……鼓聲震天……官府也不大管了,還有人專門開盤下注哩!若是運氣好,沒準兒大賺一筆,一年都不愁了。隻到底輸多贏少&……”

眾人聽得目不轉睛,待聽到後頭男人們打赤膊時,紅果等幾個小丫頭都紛紛紅了臉兒,捂著臉吃吃的笑,可還是繼續專注地聽下去。

孫木匠的語言十分樸實,並未有什麼華麗的辭藻,可他說的詳儘,眾人眼前竟也好似徐徐展開一副賽龍舟的畫卷似的,俱都十分過癮。

接下來一輪輸的是紀大夫,這老頭兒知道自己酒量不濟,倒也不逞這個能,抄著手想了一會兒,笑嗬嗬道:“我說個故事吧。”

桃花、紅果等年紀小的孩子們都來了興致,一個個兒的托著下巴等著聽,果然有了幾分一家人過節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特彆愛看閒書的關係,他也沒能中進士,文章做的不大好,可是著實滿肚子稀奇古怪的故事,眾人一聽都願意,各自端了各色零嘴兒,一邊哢嚓哢嚓的吃著,一邊豎起耳朵來聽。

結果聽了幾句之後大家的臉色就有點不大好:哪裡是方才孫木匠那樣溫馨快樂的,這他娘的顯然就是個鬼故事啊!

雖然心裡難免有點怕,可紀大夫說故事的本事十分出色,寥寥數語就勾勒出引人入勝的大背景,叫人欲罷不能。

難得有這麼一出,沒奈何,便是怕些,也隻好強忍著聽下去了。

老頭兒十分投入的擺開龍門陣,一人分飾數個角色,有少男,有少女,更有媒婆……角色轉換的時候言語神態動作儘不相同,堪稱戲精。

“是日,春光明媚,那書生心中煩悶,正好出去踏春散心,不想這一去便遇上一樁怪事……忽而狂風大作,剛才萬裡無雲的天上頓時陰雲密布……”

講故事的人投入,聽故事的人更投入,眾人就隨著紀大夫的講述各種唏噓驚呼,最後竟連東西都顧不上吃了。

紀大夫說的都出了汗,當下挽起袖子,“卻見方才還如花似玉的小姐忽然從一雙含情目之中滾下斑斑血淚,她猛地朝著王公子撲去!”

說時遲那時快,講到這裡的瞬間,紀大夫忽然將兩隻手彎成爪狀,模仿著故事中小姐的動作朝眾人啊了一聲!

在場所有人都已深深沉浸在他營造的氛圍之中,何曾想到會有這一變故?簡直覺得那個化成厲鬼的小姐從他口述中跳了出來,活生生撲到眼前,何其恐怖?!

於是眾人都撕心裂肺的嗷嗷怪叫起來,膽子小些的大寶等人直接就從凳子上摔到地下,手腳並用的往後躥,小翠和紅果他們眼淚都快出來了。

藍管家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倒不是不怕,而是因為過於恐懼而瞬間喪失了行動能力……他哆哆嗦嗦的從懷裡拽出來一串佛珠,口中亂七八糟的念著什麼無量天尊阿彌陀佛,玉皇大帝保佑等話。

就連展鴒和席桐也給他打了個措手不及,渾身一哆嗦,桌子下的兩隻手死死抓在一起,都摸了一手冷汗。

展鶴這小孩直接嚇呆了,二話不說一腦袋紮進席桐懷裡,一邊變著調的叫,一邊喊著小姐好可憐……

詭計得逞的紀大夫放聲大笑,插著腰環視四周,十分得意。

然而就在此時,寂靜無聲的外麵忽然響起一陣猛烈急促的敲門聲,正如他方才描述的書生的遭遇一模一樣!

正處在驚嚇之中的眾人便如同驚弓之鳥杯弓蛇影,根本來不及分辨,已經敞開了的喉嚨裡再一次迸發出穿雲裂石的尖叫!

就連紀大夫自己都被嚇得夠嗆,哪裡顧得了許多?隨手抓住身邊的郭先生,兩個老頭兒縮在一處,麵無人色抖若篩糠……

前不久還其樂融融的屋子裡簡直亂作一團,哭的哭叫的叫,如同群魔亂舞狂風過境,哪裡還有什麼美妙可言?

關鍵時刻,到底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發揮作用,兩個生在新世紀長在紅旗下的人最先回過神來,隱隱覺得不對。

這聲音明顯是從前麵傳過來的啊!

有人來了!

展鴒和席桐對視一眼,十分默契的從靴子裡掏出匕首反握住,一前一後一左一右的摸了過去。

現在他們所在的是一座二進院子,敲門的人在院牆外頭,要先出了屋門,繞過照壁,這才能看見院牆。

今晚月色不錯,不必點燈也能隱約瞧見對方的臉,不過這樣也越發襯的隨風搖曳的幾盞燈形容可怖……

兩人先熟練地觀察外部情況,確定沒有異常後各自就位,展鴒清了清嗓子問道:“誰啊?”

外頭很快有了回聲,聽上去又驚又喜且十分焦灼,“姑娘有禮,我們是過路的行人,因為前麵錯過宿頭,如今又進不得城,隻好打攪了!”

這幾日客棧放假,外頭早就立了牌子說不接/客,說打攪倒也不錯。

分立門兩邊的展鴒和席桐飛快地交換下眼神:聽聲音應該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而且他說話的時候另有一道低低的雜音,大約也是個跟他年齡差不多的女郎。

大過節的,又是這個時候,一對年輕男女來到這荒野客棧投宿,怎麼看都透著點詭異。

尤其剛才又稀裡糊塗的聽了鬼故事……

於是兩位掌櫃的就齊齊陷入沉默,顯然都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接這單意外的生意。

他們的沉默可把外頭的人急壞了,來人等了一會兒,見久久沒有回應,再一次用力砸起了門,而且還剩比方才更加急迫:

“姑娘,姑娘,求求你了,我們真的不是壞人呐!有人生病了,我的同伴生病了!她也如你一般是個年輕姑娘呐,求你發發慈悲,救我們一命吧!”

雖然是五月的天,可野外更深露重,或許還有野獸出沒,對一個病人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展鴒和席桐開了門,就見外頭月色裡站著一個穿著白衣裳的書生,他手裡還牽著一截韁繩,後頭灰色小毛驢的背上馱著幾個小包袱和一個柔柔弱弱的姑娘。

這副樣子確實不像歹人。

見終於開了門,那書生喜出望外的上前行了個大禮,“兩位好,我姓王……”

姓王?!王書生!

而且他身邊還帶了一個年輕姑娘!

展鴒和席桐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天呐!

想是這麼想的,可看見這倆人在月亮底下顯而易見的影子,大約也不會是鬼。

展鴒把人迎了進去,又喊人出來牽驢喂料,並準備熱水、房間,席桐順道去外頭看了幾眼才回來關門。

正是過節,又在深夜,多小心些總沒錯。

那個小姐約莫十八/九歲,形容秀麗柔美,露出來的指尖蔥白也似,頭上的發釵、耳畔的墜子都不似俗物。又穿著件藕粉色的百鳥朝鳳廣袖長裙,那衣裙繡工十分精致,瞅著比平日裡褚錦穿的也不差什麼了。

可同行的王書生卻很有一點“乾乾淨淨”的意思:頭戴儒巾,腳踩白底黑布鞋,一身白色的書生袍乃是最常見不過的棉布,上麵沾了不少泥土,一星半點的配飾都沒有。

兩人的裝扮天差地彆,竟還一同星夜趕路?

有意思。

剛才亂哄哄的屋子裡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見有客人來了,眾人強打起精神來各司其職。

紅果麻利的端上來一壺熱水,“客官,且先用些熱茶潤潤喉嚨吧。”

小翠兒也遞上來剛剛洗過的熱手巾,“客官一路辛苦,且擦擦手臉清爽些。”

那小姐有氣無力的嗯了聲,王書生忙起身道謝,又笨手笨腳的倒茶,小心翼翼的端著喂那小姐喝了幾口,順道灑出來老些。

展鴒見那位姑娘著實精神不濟,麵上有著不正常的潮紅,兩片菱唇也有些乾裂起皮,確實是病了,就主動問道:“可巧我客棧裡就有一位十分高明的大夫,又有藥材,要不要請他來把一回脈?”

王書生巴不得一句,當時感動的眼睛裡都沁著淚花,一揖到地,“多謝多謝,有勞有勞!”

剛才那一出鬨劇的始作俑者紀大夫便上前把脈。

就見他雙眼微眯把了一會兒,神情嚴肅道:“這位小姐本就體弱,大約又連日奔波勞碌,且肝氣鬱結,如今著了風寒,已然起了高燒,我先開副藥與她吃下去,把燒退了再說吧。”

這個年代發燒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一旦降不下去,人就這麼燒死了也是有的。

展鴒就道:“正巧我們這裡有能降熱的藥酒,稍後我幫她擦擦。”

旁人倒罷了,這幾日她和席桐也對這個藥酒降溫的事同紀大夫研究過,故而此時提出也無人反對,十分應景。

王書生剛下十分感激,眼巴巴的看著大家幫忙將小姐扶到乾淨整潔的房間躺下,這才鬆了口氣,又說起要交錢住房。

聽他說要開兩間房,展鴒就漫不經心的道:“你們一同趕路,我還以為是夫妻呢!”

王書生刷的紅了臉,喃喃道:“不……還,還不是。”

還不是?

不多,小翠把藥煎好了送來,那小姐已經病得起不來身,光靠她自己自然是吃不了藥的。

王書生見狀便上前喂,誰知十分笨拙,拿了藥也不知道先吹吹,就這麼冒冒失失的要往小姐嘴邊送,嚇得小翠慌忙攔住,“客官,這藥才剛從爐子上下來,燙得很啊!”

您這是救人還是害人呐?

“啊?”王書生如夢方醒的點點頭,這才低頭狠吹,隻是顯然喂進去的少,灑出來的多,小姐的下巴都跟洗過似的。

小翠兒著實看不下去,“客官,還是我來吧。”

再這麼下去,誰知道是先喝完藥呢?還是這小姐先病死……

王書生很有幾分窘迫的退開,眼巴巴的看著小翠熟練的給喂完了藥,又出去等她給擦完了身子,見小姐好歹算是平穩的睡過去了,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他才要開口說話,肚子裡便傳出一陣響亮的咕嚕聲,展鴒道:“我們剛才也正在過節,也難免肚餓,客官若不嫌棄,且一同吃些吧。”

“不嫌棄,不嫌棄!”王書生誠惶誠恐的道,“有勞了。”

客棧裡一群人又說有笑又鬨,這會兒確實都饑腸轆轆,聽說有吃的,都自告奮勇的要去幫忙。

因李慧、高氏等人都家去過節了,展鴒也不客氣,將眾人指使的團團轉:這個去和麵,那個去剁餡兒,又有刷鍋燒水的,不多時,竟都齊備了。

雖然是過節,但現下已是深夜,吃的太隆重恐怕消化不了,展鴒便打算做些小餛飩。

餛飩這種玩意兒餡兒不必太多,故而弄起來也很快。

前些日子小九那同僚的親戚又送了好些肥嫩的牛肉來,便吃牛肉餛飩。

得了吩咐的鐵柱嗙嗙將牛肉混著大蔥斬成肉泥,桃花和小翠兒燒水看鍋,展鴒十指翻飛的包餛飩,紅果簡直都來不及搬運,將一蓋墊餛飩送下鍋後,眨眼功夫回來再看,竟又有了一蓋墊!

“掌櫃的,您可真厲害啊!”

幾個小丫頭片子還是頭一回近距離看她施展廚藝,都敬佩的了不得,眼睛裡簡直要冒出星星來。

展鴒失笑,手下不停,“嘴巴怪甜的,等會兒多吃幾個。”

說話的功夫,她已是又包了十來個。

天雖然暖了,可眾人早晚喝湯的習慣卻保持了下來,如今廚房角落的大鐵鍋裡還是滾著一鍋牛大骨湯,煮餛飩用的便是這個。

煮餛飩的當兒,展鴒還快手快腳的攤了兩張蛋皮,疊幾下切成漂亮的細絲,又叫席桐撈了塊小鹹菜切成碎丁,每個碗裡都放了些。

稍後一個個小元寶似的餛飩煮好了,連帶著白色的湯一同舀出來,早前放進去的淡黃色的蛋絲同鹹菜丁先後浮起,再撒點綠色的蔥花,煞是好看。

眾人狠狠稱讚一回,端了碗唏哩呼嚕的吃,王書生十分感激的接了,竟先要往後頭客棧房間去了。

“與你同來的那位姑娘好容易睡下了,你又去打攪她作甚?”展鴒忙攔下他。

王書生喃喃道:“她,她今日早起便隻吃了幾口粥,晌午和晚上也未曾進食,我,我怕她餓著。”

“才吃了一碗藥,哪裡還有肚皮吃飯?”紀大夫百忙之中將臉從碗裡抬起來,擰著眉頭道,“如今她最需要的便是好生休息幾日,隻要有藥陪著,吃不吃飯本也沒什麼要緊。再說了,現下她的脾胃十分虛弱,隻得吃清粥,哪裡吃得來什麼牛肉餛飩?簡直胡鬨!”

王書生一怔,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做了件蠢事,又訕訕的回來了。

他坐在位子上出了會兒神,這才挽起袖子吃餛飩。因心不在焉的,頭一個還給燙著了……不過吃了一個之後,他的速度就驟然加快。

席桐照例在展鴒身邊坐著,一邊吃著餛飩,一邊在她膝蓋上敲了一串摩斯碼:

有問題。

展鴒都被他煞有其事的謹慎逗笑了,也騰出來一隻手,回敲一串:

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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