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桐幫她打下手,倒白酒的時候就笑道:“且不說後頭究竟能否順利推行開來,隻這高度白酒就值了咱們費的功夫。”
時下也有人以酒去腥,隻是那些就寡淡的白水也似,想達到效果說不得得一大鍋,炒菜什麼的甭提了,也隻得用到那些需要長時間熬煮的燉菜上頭。
“是啊,”展鴒本想像平時那樣搔搔她的下巴,可惜現在手上滿是魚腥,隻好欠身過去蹭了蹭他的鼻尖,毫不吝嗇的誇獎著,“我們二掌櫃的當真能乾。”
臉貼臉說話,溫熱的氣息都灑在麵上,旖旎曖/昧,席桐這正值壯年的男人哪裡忍得住?乾脆反客為主,抱住了狠狠親了一回,結束後兩人俱都麵紅心跳的,眼裡更是水汪汪的要滴出蜜來。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魚肉醃製入味,展鴒先將魚架在火上烤,等到表麵乾燥去掉大部分水分之後下油鍋煎,待兩麵金黃這才放到鐵鍋中,複又倒入白酒等,連同芹菜、豆皮豆泡一塊兒小火慢煮。
此時魚本身帶的腥水已經去的差不多了,正好加入高度白酒緩緩滲透,進一步將魚肉肌理內的腥味去掉。而隨著加熱,酒精成分逐漸揮發,剩下的便隻有糧食自有的醇香。
做這一切的時候,席桐就跟個大壁虎似的從後麵抱著她,連體嬰一般亦步亦趨,時不時在她耳畔輕啄,簡直舍不得放開。
展鴒給他逗得咯咯笑,回頭賞了他一口,“乖,姐姐給你做好吃的。”
席桐雙眼微眯,兩隻手在她腰側撓了兩下,低笑出聲,“誰是姐姐,嗯?”
展鴒笑個不停,眼珠一轉,“你是,你是!”
說完又哈哈大笑。
席桐拿她沒法子,隻是低頭細細密密的吻著,親一下就說一句,“叫哥哥,叫聲好哥哥。”
展鴒給他親的要喘不過氣,可若要真叫,又覺得太過羞恥,什麼好哥哥啊,這人滿腦子都想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見她隻是眼眸亂轉,席桐的吻越發密集,簡直要閉氣啦!
展鴒肺活量不如他,率先敗下陣來,哼哼唧唧的紅了臉,在他耳邊飛快的叫了聲,“好,好哥哥……”
啊啊啊,羞死人了!
隨著時間流逝,香味漸漸的就出來了。
外頭那群人嘩啦啦擠到門口,拚命撐著脖子看,又使勁吸氣,臉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鐵柱和二狗子等更是驚得下巴都掉了,“掌櫃的,您做的是剛才咱們拿出來的魚嗎?怎麼一點腥味都沒有?”
這還是他們看過的魚嗎?跟他們以前吃過的真是一種?
展鴒夾了一塊魚肉,發現腥味果然幾乎已經沒有了,且肉質鮮嫩細膩,除了刺多之外,幾乎沒有什麼毛病。
席桐就在旁邊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也不說話,展鴒笑著給他夾了一塊,“小心有刺啊。”
席桐嗯了一聲,舌頭在嘴巴裡靈巧的一攪,瞬間刺肉分離,雪白細滑的魚肉吞吃下肚,剩下的魚刺都吐了出來。
這兩人一點都不避嫌,刺激的外頭那一群男女光棍兒嗷嗷直叫。
美味吃不著,兩個掌櫃的又肆無忌憚的湊在一塊兒欺負人,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展鴒非但不收斂,反而抱著席桐的胳膊衝他們仰了下巴,得意道:“外頭不還有些個迂腐的人,說什麼當妻子的要恪守夫道,儘心侍奉夫君嗎?我這是學著呢!”
席桐悶笑,也不做聲,當真是應了那句話:你在鬨,我在笑。
眾人紛紛絕倒,跟著她時候最長的鐵柱更忍不住吐槽道:“掌櫃的,您這樣自欺欺人真的不大好!”
還恪守婦道呢,你心裡哪裡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青天白日的騙鬼呢嗎?
眾人笑了一回,紅果更是兩眼放光,無比崇拜的感歎道:“掌櫃的,都是一樣的魚,怎麼您做出來這麼好吃?”
要是她有掌櫃的一分本事就好啦!
展鴒扭頭,眨了眨眼,帶幾分狡黠的笑道:“我是大廚嘛,自然是有自己的妙招了!”
說完,她便拍了拍手,“來來來,準備吃飯!”
眾人群起響應,搬椅子的、抹桌子的、擺放碗筷的,都忙活的不行,心中充滿期待。
正忙著呢,數日不見的諸錦披著蓑衣進來,一進門就笑著抽動鼻翼:“呦,可見我又來著了。”
眾人哄笑出聲,紛紛對她行禮問好,又請她坐。
展鴒笑著說:“我都不好說你什麼了,也不知是有千裡眼還是順風耳,真的是會挑時候。”
見她這幅打扮,身上也滿是水珠,展鴒順勢從窗戶裡往外瞧了一眼,果然外麵已經下起了蒙蒙細雨,天地渾然一色,花草樹木都模糊了。
一陣風刮過,那漫天的雨絲都跟著傾斜、浮動,好似有人在天上抖紗似的,好看極了。樹上的鳥兒喳喳叫了幾聲,有膽子大的還跳到枝頭洗澡,黃黃的尖嘴兒一下下梳理著羽毛,又對著雨水拍翅膀……
難怪都不覺得悶了呢。
“我出門的時候還沒下,現在倒是有一會兒了,隻是並不大,可若是在外頭待的久了,難免淋濕。”諸錦脫了外頭的蓑衣,交給大寶掛著。又擦了擦臉,去火邊烤了烤被雨水激的冰涼的手。
她來時還拎著一個用油紙包裹了好幾層的包袱,此刻先把包袱放在桌上,又過去抱著展鴒的胳膊,親親熱熱的道:“好姐姐,這可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的手藝出色又會的太多,莫說這會兒,便是我加上早上晚上一天來三遍,也都能碰見好的。”
藍管家聽了這話也連連稱是,“姑娘,姑娘說的對極了。”
兩個都是他家老爺夫人的乾閨女,隻是一個放在明麵上,一個人家自己不愛認,倒是不好直接喊大姑娘、二姑娘,不然聽著也熱鬨喜慶。
如今藍家隻有輒少爺一個,到底單薄了……
“這雨天越發難走了,偏你還大著膽子騎馬過來!”展鴒恨的捏了捏她的腮幫子,“越發無法無天了,諸大人也不管管。”
“爹爹不舍得管我。”諸錦笑嘻嘻道。
“諸大人可是把你寵壞了!你且小心著吧,他雖然不舍得管你,可更不舍得你受傷,若當真磕著碰著的,回頭你彆再想出門了。”
諸錦亦知她說的是實話,當下吐了吐舌頭,乖乖告饒,“好姐姐,我記住了。”
桌上已經擺了個碳爐,裡頭還有些微微燃燒的炭火,上麵再擱上那口盛著烤魚的大鐵鍋,大功告成!
展鴒看了一回,道:“到底不如平地鐵盤。”
這樣中間凹陷下去,四周就煎不到了。
席桐笑道:“這有何難?給咱們做蒸餾器的鐵匠手藝甚好,人也實在本分,等回頭雨停了我就進城叫他打一個。”
“一個不夠,”展鴒搖頭,“先來三十個,回頭也放到店裡。”
沂源府百姓餐桌上甚少水產,想來鐵柱他們覺得好的,旁人也差不多,倒是打出烤魚的招牌去,沒準兒又是個潮流。
鍋裡頭濃稠的湯汁還在翻滾著,時不時頂起一個個氣泡。隨著氣泡炸裂,香氣越發濃鬱了。
眾人分彆去洗手,展鴒又往門口那瞧了瞧,確定隻有諸錦一個人之後不免疑惑:“夏白呢?今兒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了?他們竟也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大白天的我都跑了多少回了!”諸錦笑道,“爹爹調他回軍中了。前些日子聽說西邊有一夥兒山匪十分囂張,搶東西不說,還殺害人命、強擄良家女上山,當地縣令無用,吃了幾回敗仗才報上來,爹爹發了好大的火,叫他帶這一帶駐紮的廂軍剿匪去了。”
展鴒長長的哦了一聲,用胳膊肘輕輕撞了她一下,十分曖昧的道:“老丈人心疼女婿呢。”
諸錦刷的臊紅了臉,到底是沒否認。
如今天下太平,沒有仗可打,武將的地位本就尷尬,現下要想升官進爵,自然更是難上加難。既然沒有外敵,隻好去平內亂,不過因為僧多肉少,這也不是誰都能搶到的差事。
諸清懷本就欣賞夏白,著意將唯一的女兒許配於他,難免費儘心力幫他劃算。
如今的夏白是六品官員,可若是再努力些,立功提到五品上,女兒一過去就是誥命夫人了。
誥命、敕命,一字之差,天差地彆!
誥命,那可是有資格入宮赴宴的。
到底朋友一場,展鴒不免要多問幾句,“危險嗎?”
諸錦擦手的動作,頓了頓,白淨的臉上飛快的閃過寂寞憂愁和凝重,“真要說起來,總是出去帶兵打仗,哪裡能一點危險都沒有呢?可好男兒誌在四方,他又非燕雀,端的誌存高遠,總該趁著年輕出去搏一搏的……”
展鴒就感慨,“你可當真是個賢內,夏白兄弟好福氣!”
說起剿匪,難免有人傷亡,這個……倒不失為一個令酒精順勢問世的好時機。
不過到底還得實驗一回,跟諸清懷通個氣,等有了詳細可靠的實驗數據,才好進行下一步。
諸錦抿嘴一笑,“姐姐老是笑話我。”
“我可沒有笑話你,說正事呢。”展鴒正色道,“都知道武將的軍功是一刀一槍真槍實彈拚出來的,可事到臨頭,又有幾人真的願意親手送自己的父親、夫婿、兒子上戰場呢,如今你能說出這番話來,實在是令人敬佩。”
諸錦笑了笑,眼神有些悠遠,“我也不過是能說幾句話罷了,真正令人敬佩的,還是那些在前線拚殺的將士們,我又算得了什麼呢?”
兩人一時無話,隻聽到窗外沙沙的雨聲,氣氛不免有些凝重。
“對了,你做的東西實在太香,弄得我都差點忘了今兒過來的正事兒。”諸錦一拍巴掌,拉著往她的桌子邊坐下。
展鴒失笑,“瞧瞧你,你自己東拉西扯的又想念情郎,如今反倒來尋我的不是了。”
諸錦再一次紅了臉,哼哼幾聲,把那些包袱裡的東西打開給她瞧,卻是一摞硬紙板的布料樣本。
“前兒我打發去的人回話了。你是辦喜事,自然春夏秋冬的料子都要的,可南麵的布料都是按照季節運過來的,這麼著反而不好辦了。索性先把這個本子拿來你瞧瞧,若有意的,便叫當地的發過來。”
展鴒接到手中翻看一回,隻見都是自己未曾見過的上等料子,看著溫潤,摸著如水細滑,顏色花樣更是多的叫人眼花。她不由得十分感慨,拉著諸錦的手道:“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卻為我操持這些,實在是難為你了。”
諸錦並不在意,臉紅紅卻認真道:“是好事呢,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如今我替姐姐張羅這些也當練手了,回頭弄起我自己的來也好有的放矢,一旦遇到什麼問題也不至於手忙腳亂的……”
說到最後,她一雙眼睛都亮晶晶的,滿是對未來生活的期許。
原本這些事應該交給長輩來張羅的,可展鴒和席桐都沒有長輩在頭上;諸錦的母親倒是精於此道,可無奈去得早,剩下的父親……大麵兒上的大物件是懂的,可對女兒家需要的細枝末節的東西也不大清楚。原本等到來日出嫁,諸錦還得指望義母藍夫人出麵,可如今他們兩家的官越做越大,隔得也越來越遠。到時候還指不定是不是天南海北呢。如何敢指望?她思來想去,到底覺得這終身大事托付到彆人手上不保險,索性自己都辦了。
諸錦的嫁妝都是從她出生之後就開始攢起來的,當年諸夫人走之前又拚命掙紮著,將自己所能說的話都說了,包括持家之道、馭夫之術,還有婚禮的夫妻相處之道、如何操辦嫁妝等等,所以倒也不是一點都不知道。
那兩條大魚一條,怕不能有四五斤,又加了些豆皮、豆泡、腐竹、芹菜什麼的,當真是滿滿當當一大鍋,足夠這些人敞開肚皮吃了。
先煎後烤,此時魚肉便不像單純水煮的那樣寡淡,細膩又有彈性。夾一點雪白的嫩肉,細心摘去魚刺,再往那紅褐色的濃稠湯汁中狠狠地蘸一蘸,魚肉的鮮香味美與湯汁的麻辣相互交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瞬間把所有的味蕾都激活了。
諸錦笑道好爽快,又接連吃了好幾口,吐著舌頭喊辣,卻舍不得放開筷子,隻好狠狠地去吃幾口涼麵振一振神……
最愛坐飯桌上說話的紀大夫也顧不上出聲了,更顧不上擠兌老朋友郭先生,二話不說埋頭就是吃,不多時,一張胖臉都漲紅了,額頭上也沁出了一層細小的汗珠,瞧著亮晶晶的。
外頭下著綿綿細雨,空氣中微有涼意,可屋內眾人卻吃得熱火朝天,揮汗如雨,隻覺得積攢了一整個冬天和一個春天的寒氣濕氣鬱氣,全部在這一瞬間被集體激發出來,好不鬆快!
鐵柱這不怕死的還自掏腰包去櫃台上領了一壺小酒,自然不是席桐釀的烈酒,而是尋常水酒,吃幾口魚肉,再抿一口小酒,口腔中登時火辣辣的燒,疼得眼淚都出來,可著實是語言難以形容的痛快。
大寶和二狗子等人看到眼熱,也跟著學了一回,結果險些沒跳起來,然後就再也不敢嘗試了。
魚肉好吃,可泡在湯汁裡的蔬菜、豆泡等都吸飽了汁水,既有素菜清香,又有魚肉甜美,十分入味,一點都不遜色於肉!
二狗子去抓了個大餑餑,一口菜一口餑餑,吃的停不下來,美的魂兒都要飛啦!
大寶等人不大會吐魚刺,吃的極慢,眼見著紀大夫手邊的魚刺都要堆成一座小山,幾個人卻還在塞牙縫,急的眼睛都紅了,乾脆也去吃菜,哪知一吃就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