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2 / 2)

小飯館 少地瓜 9049 字 10個月前

兄妹倆下意識抬頭去看向爹媽,見他們點頭之後,這才乖乖收下,又道謝。

小姑娘人小力氣小,捧著兩個荷包,沒多久就奶聲奶氣的道:“母親,手疼。”

郭凝一聽,趕緊拿起那幾個紅包拆開一看,一個裡頭塞了滿滿的金銀錁子,全都是萬事如意、平安順遂的吉祥話;另外幾個則都是些玉佩之類的把件,玉質細膩無比,價格一時無法估量。

賀衍也被嚇了一跳。才剛他光聽著老丈人說是給孩子的玩意兒了,也沒大往心裡去,沒曾想竟是這樣大的手筆!

夫妻兩個才剛要推脫,郭先生就已經熟練的拉了臉,“人也見了話也說了,不要東西,這就走吧。”

於是兩個晚輩就不敢說反對的話了。

幾個人這才正經落座,郭先生就板著臉問:“大過年的,你們拖家帶口又拉著行李,這是要去哪裡?”

郭凝和賀衍對視一眼,猶豫再三,想著這麼多年都沒騙成功,如今也不必再掙紮了,到底還是說了實話:“自從冰弟……情況越發嚴峻了,您老辭官之後,小婿索性稱病請假,隻在家裡寫字作畫陪伴家人,並不參與外頭陰謀陽謀。後來……小婿本欲效仿您,上折子辭官還鄉,專心書法一道,誰知聖人數次都不準,上月又將我起複,派了縣令一職位,命來年四月份之前就要上任,我們索性也不在京中過年了,一路且行且看。”

他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可誰都能想象的出這幾次三番是何等危機。

原本賀衍就因容貌俊秀風姿出眾,更難得一手書法力壓群雄,被聖人破例點了探花,幾年下來,已經升到了六品官。如今卻從正六品的京官被貶成了七品地方芝麻小官,其落差之大難以形容。

郭先生沉默片刻,“到底是我連累你們了。”

這個女婿出身詩書世家,為人十分謙和有禮,平時也從不拉幫結派,端的是如玉君子,哪怕衝他家中長輩的臉麵,也該往上走的,如今卻突遭貶謫……

“您這是說的哪裡話?我們又豈會是那等黑白不分的糊塗之人?”賀衍正色道,“本來小婿未到而立之年便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便是托了嶽丈大人您的福,如今正好下放到下頭去曆練一番。再說您也是知道我的,其實比起在朝堂上同那些人明爭暗鬥,我到更願意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哪怕每天隻是寫字,也不會覺得厭倦。如今遠離是非之地,對我來說又何嘗不是好事?您又何必說這些?”

賀家世代專注琴棋書畫樂等,能人輩出,堪稱大慶朝的文藝世家,偏偏對爭權奪利沒特彆大的興趣。當然,也沒有特彆高的天分罷了。

郭凝也道:“經曆了這麼多波折,如今女兒彆無他求,更不需什麼大富大貴,惟願大家都平安順順就好。”

隻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早年他們一家子也曾沉迷錢權富貴,拚了命的都想叫家族聲望更上一層樓,可如今卻反倒落得家破人亡……

什麼富貴榮辱,什麼功名利祿,那都是虛的,便如水中月鏡中花,仰頭看上的過眼雲煙,當時可能霎那芳華璀璨無比,可等那流星般短暫的片刻過去之後,剩下的便隻有無儘的悔恨、遺憾和悲涼了。

郭先生百感交集道:“老夫雖然不會教兒子,索性倒是沒有眼瞎心瞎,你這個半子又何止比我那整個的強上十倍!”

這就是說他的兒子郭冰了。

這個話題不免有些敏感,而賀衍的位置又著實有些尷尬:對郭家以外的人來說,他跟郭家是一家人;可對郭家人來說,他也始終隻是一個外姓人……故而此時不便出聲。

郭凝也有些不自在,“冰弟……”

不等他說完,郭先生就冷哼出聲,“那孽畜可是得償所願了嗎?”

郭凝搖頭,“父親明知會結果如何?又何必說這些氣話,平白壞了自己的身子。”

合天底下不管陰陽正邪,對於叛徒的態度都好不到哪去:既然你今天能背叛他,焉知明日不會背叛我?更何況這個人背叛的還是生他養他的親爹!

郭冰當時自作聰明的鬨了大義滅親這一出,本以為會為自己鋪就通往榮華富貴的青雲之路,誰知聖人竟一點都不待見自己,先是當堂準了郭先生將家產全數上交國庫的折子,狠狠打了自己的臉;而郭先生辭官之後,之前還對他百依百順無有不應的老師也好像驟然換了個人似的,開始對他冷冰冰的起來。

如今已經過去這麼久,郭冰非但沒能如願迎來期盼中的升官加爵,反而還被明升暗降,調到一個有名無實的位置上去了!這官職放到地方上可能夠嚇唬人的,但在京裡?人家不落井下石就夠厚道的了。

鬨到如今這個地步,饒是有許多郭先生的政敵在背後說起來,也都替他不值。

這郭先生瞧著也挺精明的,養的兩個女兒也都出類拔萃的,怎麼輪到這個兒子?忽然就失常了!

單憑那個出身,那樣的天分,那數不清的捷徑和靠山吧,哪怕你是頭豬呢,都能給你扶到樹上坐穩了!可他倒好,生生把自己一手好牌給打爛了!

為什麼人都這麼愛惜自己的名聲?因為從白變黑,從好變壞真的太容易了,可再想從黑變回來,那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郭冰擁有太高的起點,卻沒有相應的承擔風險的心理素質,太急於冒進,以至於自己暗搓搓的使了個昏招,不僅害了親爹、親娘,其實背地裡也把自己的前程毀了。

有了這樣不孝的人生汙點之後,聖人也好,同僚也罷,都不可能再委托他做能出好名聲的活兒,一來信不過,二來也怕他把這活兒給帶壞了。

在生生掐斷了自己的正常晉升之路之後,郭冰隻剩下佞臣、奸臣這一條路可走!

也就是說,他坑親爹的這一把確實給自己消除了來自政敵的潛在的威脅,短時間內沒有生命危險;可同樣的,他也失去了幾乎所有人的信心。

人老成精,這些事情,郭先生不用問就能猜出發展到哪個階段了,心裡頭真跟翻了醬料鋪子似的,又酸又澀又苦又辣又鹹!

解恨嗎?那是真解恨!

心疼嗎?也一點都不摻假。他心疼自己的發妻,也心疼自己這麼多年無私的付出和心血……

一家人說了一會兒話,氣氛略有些沉悶,兩個孩子就有點坐不到住了。雖然形態還依舊完美,可眼珠已經止不住的轉了一圈又一圈,顯然對這個陌生的地方十分好奇。

正好接下來的事情也不方便叫兩個孩子聽,郭先生想了一回,就直接叫跟著女兒的婆子將他們送出去。

“正好藍家本家的嫡長子藍轍也在此處,你們年紀相仿,一處玩耍去吧!”

兩個孩子巴不得一聲,乖乖行禮下去,郭凝和賀衍卻很有幾分吃驚的問:“可是那三元及第藍源藍大人的公子?”

若果然是他家的公子,又為何要住在這城郊客棧?

郭先生就道:“你們也不必多問,隻知道這是藍源自己的意思就罷了。”

夫妻兩人對視一眼,都垂首稱是,果然不再多言。

三人又細細談了一回朝堂局勢,郭先生到底是在政壇打了幾十年滾兒,還完好無損的老將,他的話雖然不多,可往往三言兩語直指要害,四兩撥千斤,輕飄飄的就將困擾賀衍多時的問題給解了。

賀衍接二連三的有了撥雲見霧般的感覺,又道謝不已。

賀家人不大擅長這方麵,今日不過聽郭先生說了片刻,他就有了古人口中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感,當真受益匪淺。

聽他們說了半天,茶都吃了兩三盞,郭凝才言辭懇切道:“父親,今日我們過來是想接您過去與我們同住的。父親,跟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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