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大夫十分激動的搓著手道:“若是咱們運氣好,沒準還能看見傳說中的海怪呢!之前咱丫頭不是說過嗎?有那種比海船多大的海中巨獸,一口氣能吞好些人哩!”
眾人麵上一喜,卻聽郭先生直拉拉道:“彆做美夢了,海獸沒見過,小船總見過吧?你可知道什麼叫吃水線?既然那海獸那般巨大,吃水必然深的很,似眼前這種淺灘,沒瞧見停靠的皆是結實細小的輕舟麼,略大些的百料千料海船都沒有,海獸那等龐然巨物如何進的來!你卻去哪裡看。”
此話有理有據,眾人不由得不信,難免帶出幾份失望來。
漁村村長憨厚的笑了幾聲,臉上因為海風而被吹得格外深刻的褶子滿滿的堆起,很有幾分驚訝的道:“俺們天天見夜夜見,早就看煩了,卻不曾想到對外頭的人來說,倒是個新鮮事兒。”
展鴒胡亂說笑幾句,又對郭先生他們道:“話也不必說死了,來之前我就問過老三了,聽說這附近也有深度頗高的海溝,往往能走大船,還有老些人早起外出海釣,又撒網捕魚,豐收的時候一船能有上千斤魚呢。”
上千斤魚?
平時吃的烤魚,一條也就兩三斤,多少條加起來才夠一千斤呢?
眾人忍不住順著她形容的想了一回,卻無奈的發現,實在想不出來一千斤魚究竟能有多少。
展鴒和席桐都笑了。
心道區區一千斤魚你們就覺得震驚了,這要是看見現代社會那些航母之類的龐然巨物,還不嚇得魂飛魄散呀?
唯一一個沒參與討論的展鶴顯然被另外一種更為稀奇有趣的事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屈著兩條腿兒蹲在牆角,雙手托著下巴,無比好奇的看著牆體中突出來的細碎貝殼,“姐姐,這是什麼呀?”
除了今年夏天吃的螺螄之外,他還從沒見過其他的貝殼呢!
“也是貝殼,”展鴒就笑,“這是海裡的東西,算是它們的衣裳呢。”
小孩不禁十分驚歎,又追問道:“可是為什麼冰淇淋它們沒有呢?”
既然是衣裳,若是冰淇淋,沒有的話,難不成它這一路都是光著身子嗎?
眾人聽後就都笑了,老村長雖然不知道他口中的冰淇淋是誰,但約莫也是個活物,聽著也覺有趣,就跟著樂嗬起來。
展鴒失笑,“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管是咱們這些人還是各式各樣的動物植物,為了能夠在他們所處的環境中最大程度地生存下來,都會慢慢慢慢的變化,直到變成最適合的樣子。就好比咱們人學會了自己做衣裳,而豬馬牛羊雞鴨等這些天生就有能夠抵禦嚴寒的皮毛,而至於這些水中的蝦蟹貝魚,就是鱗片和貝殼了。當然也有一些比較特殊,如果遇到了,我再同你講。”
郭先生他們還沒說什麼呢,老村長先就一臉驚歎的拍起巴掌,“這位夫人瞧著年紀輕輕又是這樣的相貌,難得竟懂得這麼多!”
紀大夫就笑道:“恁老不知道,這丫頭可是遠近聞名的仙姑呢,能掐會算,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就沒有她不知道的!”
話音剛落,眾人俱都笑得前仰後合。
老村長跟他們初次見麵,不知真假、不明深淺,倒是不好說什麼,隻是笑得越發憨厚了。
展鴒和席桐也跟著笑了一場,又專門拉著老村長解釋,“您老可千萬彆往心裡去,他不過說笑罷了。若真是像他說的那樣,可就是神仙了!我不過是打小因為種種原因走南闖北見得多了,聽得多了,學的雜了,也就這麼著罷了。你老千萬彆當真,一旦傳出去,我可就沒臉見人了。”
現代人獲取信息的手段太多太方便,拿這個跟古代人比未免太不公平。
聽她這麼解釋,老村長才覺得現實了點,當即點點頭又笑嗬嗬的道:“曉得曉得。不過趙大官人都說您是掌櫃的,你才這麼大點的年紀就能做出這麼大的場麵,即便不是神仙,也必然不是一般人。”
那邊大樹就衝著趙老三作揖笑道:“哎呦呦,原來是趙大官人失敬失敬!”
眾人又齊齊噴笑,隻把趙老三羞的滿臉通紅,脖子上都好像要滴出血來,忙連連擺手道:“兩位掌櫃的,您可千萬彆聽他們說,不過是這裡人都愛這麼叫罷了。我是趙大官人,趕明兒來個姓王的賣貨郎就是王大官人了!哪裡有在外麵正經喊的?”
眾人說笑一回,漸漸覺得肚餓,又有村長的媳婦帶領村中一乾沒什麼營生的女人、孩子收拾了一桌乾乾淨淨的飯,頭一個就是紫菜蛋花湯,還有那炸的金黃的小乾魚兒,新鮮魚肉做的魚丸,清蒸的蝦子等等。
“窮鄉僻壤,沒什麼好招待的,諸位好歹挑些用飯。”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這些魚蝦蟹本來是本地隨處可見的,實在擔不起什麼貴重,她們拿這些出來待客,自然不好意思。
大家卻從沒見過這樣滿桌海鮮宴,都覺得十分新奇,可等到真正下嘴了,除了趙老三兩人和展鴒、席桐這四個,其餘的卻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他們瞬間覺得水土不服了。
本來鮮蝦的烹飪方法十分單調簡單,普通人家基本上除了水煮,就是加鹽。而海產之類自帶腥味,哪怕就是最新鮮的,沒吃慣的人直接上嘴吃也覺得腥氣難當。
村長這些人是土生土長的漁民,連呼吸的每一口海風裡都帶著腥氣。吃起來自然沒有障礙。
而趙老三他們都來習慣了,也都適應良好,隻是苦了郭先生他們了。
一群人哪裡吃過這樣原汁原味的海鮮?隻覺得一口下去,滿嘴腥氣,若不是怕浪費人家一番心意,隻怕當場就要吐出來了。
紫菜蛋花湯展鴒也是經常做的,但是她做湯的時候不過是用紫菜調味,稍微丟幾顆進去就行。但是這個漁村裡的海邊的人們卻直接拿著紫菜當一樣菜吃,滿滿一大盆,裡麵幾乎有半盆是飄飄蕩蕩的紫菜,那個味濃烈至極。
而魚丸也是用貨真價實的純魚肉做的,還加了他們特製的類似魚露的調味品,味道越發濃厚,一般人根本受不了。
唯獨一個炸的焦黃酥脆的小魚乾,還有將那清蒸的海蝦剝之後沾一沾薑醋吃,倒是還行。
就這麼一頓飯,幾乎將郭先生他們對於海邊生活的美好希冀和向往打的粉碎,一群人的臉都要垮了。
尤其是展鶴,本來沒了一顆牙就夠委屈的了。哦,不對,現在是沒了兩顆牙,前兩天路上吃水果的時候他又崩掉了一顆……還想著來到海邊之後吃點好吃的調節一下心情彌補一下受傷的小心靈,誰知道?坐下之第一頓飯就給他來了當頭一棒:
吃不慣啊!
千算萬算就沒算到吃不慣,這不是要人命了嗎?
小孩兒委委屈屈的剝著蝦仁,突然有點想哭。
嗚嗚,騙人,根本就不像姐姐平時做的飯那麼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