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三有點為難的看著他們的裝扮,決定實話實說,“要趕海不能在這兒,還得往前走,然後拐過彎去,從那裡開始就有一片大石頭,石頭縫裡都有被水衝上來,卻來不及撤退的魚鱉蝦蟹,運氣好的話,還能有海參哩!蝦泥地裡還能用羊毛筆吊到蝦和部分貝殼,隻是那道路十分難行。在石頭之間攀爬就不說了,下頭全是泥水,想去就得換上特製的用油塗過的水鞋,你們……”
這大幾位腳上踩的全都板板正正的千層底,在這邊的砂石海灘行走到沒什麼,可到了那邊的泥水地裡保準連腳都抬不起來!還趕什麼海?
郭先生他們一聽難免失落,可又有點不死心,就本能的去看兩位拿主意的掌櫃的。
展鴒非常能夠理解這種近在眼前卻不能去的失落,當下笑道:“瞧見了沒?這就是有經驗和沒有經驗的區彆了,咱們這初來乍到的,什麼準備也沒有,就兩手空空的來了,那邊確實下不去。不過既然聽說了,就這麼鳴金收兵倒不是咱們的做派,不如就跟著往那邊走走,一來認認路,四處溜達溜達,二來若是果然能下去的,便跟著下去試試。不過咱們可事先說好了,千萬不可勉強。”
人都有點逆反心理,這海邊又不是隨時能來的,如果強行叫大家回去未免不美,而且也不敢保證所有的人都乖乖聽話。萬一稍後誰再按捺不住偷偷跑出來,一旦出點什麼事可就壞了。
倒不如現在就大大方方的過去看看,行不行的,自己親自試一回也就明白了。
眾人一聽果然麵露喜色,又興致勃勃的催著趙老三快走。
見他們已經拿定了主意,趙老三也不再多言,一群人又呼啦啦的拐了彎。
眾人一邊走,一邊欣賞風景,時不時感慨幾句,剛才吃不慣東西的那點鬱悶早就被海風不知吹到哪裡去了。
雖然都是水,但江河湖海差的太遠了,但見眼前汪洋無邊無垠,放眼望去一片蒼茫,舉目四眺也隻能看見海天相接,實在算不出究竟有幾千裡,當真令人驚歎。
強勁的海風呼嘯,卻依舊擋不住水鳥肆意翱翔,它們飛得很快,在微暗的天幕下如同一道道白色的閃電劃破蒼穹。
上方是高不見頂的天空,下方是深不見底的海洋,天上的鳥兒任意飛,水中的魚兒肆意遊,誰也無法阻擋。
大海就是有這樣的魅力,隻要來到這裡就會被一種莫名的情緒擊中,從視野到心胸好像都一並被打開了。
你會感慨自己的渺小,卻不會自卑,反而會湧動著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豪情。
這就是大海。
情緒上來的郭先生當場就做了兩首詩,簡直氣勢澎湃,在場眾人不管聽得懂聽不懂的都賣命鼓掌叫好,老頭越發麵色紅潤了。
紀大夫難得沒跟他抬杠,“我這些年聽你做了不知多少酸詩浪詞,也就這兩首是上上之作了。”
大家邊走邊說笑,眼前漸漸多了許多碎亂的石頭,道路也有些難走了。
趙老三指著前麵道:“就是那裡了。”
眾人紛紛抬頭去看,就見夕陽下好大一片黑黢黢的亂石,外頭又有海水不斷衝刷,伴隨著砰砰的聲響濺起高高的雪白浪花,好不壯麗!
一群人正唏噓感慨,忽見海麵上突然多了一顆小小黑點,那黑點隨著海浪上下起伏,竟漸漸地近了。
原來是一艘破舊的小漁船,斑駁的全身上滿是歲月的痕跡,而操船的竟然是滿臉稚氣的一對姐弟!
展鶴不由得感慨一聲,“好厲害哦!”
此時夕陽西下,漫天都是火紅的雲彩,仿佛有大火燒起來一般熾烈。那顏色又落到海麵上,將大半邊海水都暈染成了一般模樣,然後隨著浪潮不斷碎裂又聚合,這是何等瑰麗壯闊的畫卷!
這對姐弟便是踩著晚霞來的。
那小船與廣闊的海麵完全不相稱,又是那樣破舊,幾乎讓人懷疑會不會下一刻就被拍碎了?然而它卻像一尾本來就生長在海水中的魚,逐浪而生,踏浪而行,靈巧極了。
不多時,那小船就停靠在海邊,上麵的少年翻身而下,背著韁繩朝前拖了老遠,熟練的將小船綁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
船上的少女將一隻大簍子遞給他,然後也緊跟著跳了下來,又轉身拿起另一隻大筐背在身上。
兩人竟都光著腳!
他們似乎認識趙老三,路過的時候還微微點頭示意,又有些好奇的掃了旁邊這些生麵孔一眼,然後便垂著頭走了過去。
這對姐弟似乎帶有一種奇異的魔力,那瘦小的身軀裡仿佛蘊含著磅礴的能量,叫人完全不能忽視。
一直等他們走出去老遠,展鴒等人才陸續回神,忍不住問趙老三他們的來曆。
趙老三搖了搖頭,“也是一對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