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大夫就撇嘴,“三歲看老,這小子可不是什麼會安安生生做學問的性子。”
他也就是沒說出口罷了,還文舉呢,恐怕到時候連武舉都不愛去考,沒見整天巴巴兒地數著日子盼什麼肖伯伯、秦叔叔麼?
倆老頭兒說了一回,終究是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相視一笑,都覺得有些傻。
且不說如今講這些都太早,將來的事兒,誰說得準呢?
而且文舉如何,武舉又如何?即便他不愛考科舉,偏要去做個俠客,又如何?
展丫頭和席小子也不是正經科舉出身,但如今不照樣得聖人青眼,又造福一方百姓麼?瞧著倒比尋常官員還辦實事。
再說了,不在公門一身輕,沒什麼條條框框約束,行事倒更自在……
且隨他去吧,反正是個好孩子。
再說那一家三口,果然換了同款的迷彩滑雪服,將全身上下包裹的隻剩一雙眼睛,這便扛著滑雪板出門。
這迷彩的布料,還是他們預先設計了花紋圖案,托肖鑫找那織造的人特意造的。
先前人家見是特意訂購的單子,還以為是什麼高難度的,端的又忐忑又興奮,誰知打開一看,還以為耍人玩兒呢!
“……您老確定沒弄錯?”花這麼多銀子,就巴巴兒的換個花色?這東一塊西一塊的,連個圖案都算不上,更彆提什麼複雜的織法。
一陣寒風刮過,地上雪沫和空中大朵的雪片呼嘯著成了卷,好似小型龍卷風一般迎麵撲來,小泡兒本能的打了個哆嗦。
席桐戳了戳他的腦袋,“還玩兒麼?”
“玩兒!”
這小子也是個犟種,當即歡呼一聲,張開兩條胳膊嗷嗷叫著衝入遠方雪地。
他的四肢修長,倒是沒有一般小朋友穿著棉衣的臃腫不便,依舊橫衝直撞的,隻看著背影便覺活力四射,叫人的心情不自覺跟著愉悅起來。
一家客棧的本部連續多年擴建,如今幾乎承包了一整座山頭,各處都有人巡視,還有打薄的石片和琉璃燈罩雙層的安全燈,再沒有什麼危險了。
小泡兒自己巴巴兒的往前方斜坡上跑,然後踩著滑板下來,興奮地直叫,中間摔跟頭也興致不減,開心的臉都紅了。
有巡邏的隊伍經過,見了還同他們打招呼,“掌櫃的好興致啊!”
打頭的正是沂源府的退伍老兵張康,如今他已是大隊長的頭銜了,手下管著五十多號人,每日巡邏、守備,生活忙碌而充實。
“張大哥辛苦,大家夥兒都辛苦了,”展鴒跟他們打了招呼,笑道,“今兒元宵節,等會兒換崗都輪流來食堂吃飯,元宵管夠。”
兩個掌櫃的為人仗義,寬嚴相濟,一眾老兵都是心服口服。
難得佳節,巡邏隊伍的氣氛也比平時活躍些,張康就帶頭起哄,“隻有元宵可不夠!”
“就是!”
“少說也得來個大豬頭!”
“早起兄弟們可都瞧見了,府城那邊運來的新鮮牛肉,凍得梆硬!二狗子他們說廚房晌午就燉上了哩!”
眾人哄然大笑,席桐就道:“都有,你們掌櫃的還特意做了十來頭烤乳豬,都是嫩嫩的,表皮金黃酥脆,裡頭鮮嫩冒油,光用餑餑夾著就能吃兩斤了!不當值的,每人還能有二兩冰火兩重天吃吃,如何?”
眾人一聽,齊聲叫好,喜得隻搓手,將兩旁樹上的積雪都震得撲簌簌掉落。
怪道大家都擠破頭也想進一家客棧做活,若能穿上正式員工的製服,彆說每月的薪水,光是逢年過節的福利就夠叫人羨慕的。這些個原本乾瘦的老兵,大多來了沒幾個月就給吃的紅光滿麵……-
巡邏衛隊任務重風險高,選的都是身形高大的壯年男子,如今又吃得好睡得足,行走帶風,巡邏的時候簡直如同移動的不落堡壘,光是這份氣勢就足夠震懾一眾宵小。
可就是這麼一群英雄好漢,卻在聽了什麼大豬頭、烤乳豬之後便忍不住要流口水……
“爹,我也想喝!”聽見動靜的小泡兒衝過來,滿臉向往的道。
張康等人哄笑,又說了幾句話,便重新抖擻精神巡邏去了。
“兄弟們,都把招子放亮了,要對得起等會兒吃的烤乳豬!”
“那是!”
“沒的說……”
一群人排著整齊的隊伍,氣勢澎湃的走遠了。
席桐麵無表情的看著玩的滿頭大汗的兒子,順手替他將帽子扶正,“等你什麼時候到我的肩膀了,就能喝了。”
胎毛還沒褪淨呢,就想喝酒了?德行吧!
小泡兒有點失望,不過胡亂比劃了下自己的腦袋和父親的身高差距之後,又有了信心。
原先先生就說了,爹娘都是身量高挑的人,他體格也壯,長得又快,肯定很快就到了!
“不想帶帽子,熱!”
“胡鬨,”展鴒抹了臉,“冷熱交加,不用有風你就該感冒了,回頭吃藥又嫌苦!”
小泡兒不怕親爹,卻唯獨害怕這個輕易不發怒的娘親,當下縮了脖子,乖乖捂住帽子。
“還玩兒麼?”席桐問道。
折騰了一通的小泡兒也累了,搖搖頭,“不玩了。”說完,又衝南邊眺望一眼,十分失落的道,“輒哥怎麼還沒來啊?”
再過一會兒天可就要黑啦。
“等會兒就來了,”席桐拉著他的手,“先回去洗洗澡,換身乾衣裳。”
“哎,”小泡兒爽利的應了,把兩條腿兒從雪坑裡拔/出來,站穩之後又轉過身去,衝展鴒伸手,像模像樣的道,“雪厚難行,娘抓著我,彆滑到了。”
展鴒一怔,旋即笑了,果然把手伸過去,“好,那你可抓好了。”
席桐不動聲色的撒開兒子的手,繞到另一邊扶住媳婦兒。
小泡兒隻是專心看著前麵的路,倒沒注意到親爹的舉動,聞言信心十足的道:“那肯定的!我是男子漢嘛,肯定是要保護娘的!”
小孩兒微微弓著身子,伸出一條腿兒,小心的試探著前麵的路,時不時出聲提醒。
他還這樣小,小手不過半個成年人大小,捏住娘親的手掌還有些費勁,可說話行事已經很有席桐的風範,頗有擔當,很可靠的樣子。
展鴒回頭看看席桐,兩人相視而笑,忽然就覺得一點兒也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