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同宗師兄弟報仇不假,可這炎獸王身上藏著的秘寶機緣,卻也是他們追來的一大原因!
當下裡,這些修士中便有人目光閃動,似是在評估、又似是在揣度易言之的話中之意。
易言之不愧是遊仙宮的弟子,被這麼多雙眼睛暗地裡打量著,依然是凜然不動,隻在掃過看不見底的清幽深澗時,眉頭稍微緊了緊。
商餘辭將這些人臉上的神色儘皆收入眼底,微微一哂,俯身靠在葉上秋的背後,聲音微沉,恍若帶著清風般的笑意:“師尊?”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葉上人如今已經可以在這逆徒靠過來之前便覺察到他的意圖,足下輕動,便是離了他數丈之遠。
眉若遠山,眸似點漆,神色淡漠地看著商餘辭。
商餘辭有些遺憾。
炎獸的身影已出現在眼前,無論這些修士心中有什麼樣的打算,此時最為要緊之事,卻還是先勝了這頭盛怒中的炎獸王再說。
無儘的烈火自那頭炎獸王口中吞吐而出,帶著仿若焚儘世間萬物的瘋狂意味。
易言之心中一驚,手中靈劍湛湛,飛身上前,劍意森然,織成了一片密密麻麻銀光四射的劍網,將那無儘業火抵擋在身前!
然而僅憑他一人之力,又怎能抵擋住一頭堪比陰神境後期、還處在被欺騙後盛怒當中的妖獸呢?
那無儘業火被森冷劍意擋了一下,然後那炎獸王怒吼一聲,滾滾岩漿噴射而出,高熱的溫度將這深澗當中的大地烤得皸裂,石牆剝落,眼看著就要傾塌下來了。
前有盛怒妖獸,後有秘地傾頹,在場的修士心裡微微發苦——
整個炎獸秘境當中的炎獸何其之多!早知如此,哪怕那些低級中級的炎獸血脈稀薄一點、身上的寶物少一點、藥用價值低一點……他們也絕不嫌棄。
總比如今這樣的情況好些。
隻是想是這麼想一下,炎獸王當前,眾人卻還是竭儘全力應對著,真元流轉澎湃,無數術法神通落到這頭巨獸的身上,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深淺不一的傷痕。
本就憤怒至極的炎獸王心中怒意更盛,渴求已久的金鱗藤直接失去了蹤跡不說,這些螻蟻竟還敢在它麵前挑釁!
當真是以為它軟弱可欺麼!
怒火逐漸蒙蔽了它的靈智,堪比陰神境的氣息猛然鋪開,如沉沉泰山般壓倒了幾個真元枯竭的金丹修士。
無儘火海熊熊燃起,一團又一團的火球從它口中吐出,精準無比地落到每一個即將力竭的修士身上,將他們直接從戰局之中打落。
攘除弱小,逐一破之。
它的靈智,幾可與人相比。
然而這些修士中除了一些想著撿漏子的散修,更多的卻是大宗門大家族著力培養的年輕俊才,拿著各方的命令前來這炎獸秘境,自然也從宗門和家族中取得了許多必要的底牌。
修真界中壁壘分明,每一個境界之間的差彆恍若天塹——
但天塹,卻也是有著大小之彆的。
如這頭炎獸王,它如今乃是陰神境巔峰的修為,與陽神境也隻有一線之隔,盛怒之下更是堪比陽神境,但,也僅僅是堪比而已。
易言之乃是元嬰中期的修為,一手靈劍劍意吞吐,宛若遊龍,硬生生擋住了這炎獸王的好幾招,臉色微微發白。
而沈君遷陪同在他的身側,亦是使得一手好劍法,劈天劍意如淩雲貫日,在那頭巨獸身上留下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其餘修士亦是不敢落後,底牌儘出,無儘術法流水似地往這頭炎獸王身上砸去——
厚重的沙海流淌不止,將那頭炎獸困於其中;
滾滾的流水濺落烈火之上,水汽升騰;
拔地而起的草木帶著勃勃生機,纏繞而上的靈藤堅韌無比,每一動作都嵌入炎獸王的皮肉之中,留下細密傷痕。
可惡!可惡!
螻蟻豈敢!
炎獸王仰天怒吼,身上泛起一陣紅光,呼嘯而來的靈氣凝聚成雲,飛快地往它體內湧去!
沙海、水龍、靈藤皆被它趁著這靈氣膨脹之際,驟然掙開!
“它在衝擊陽神境!”易言之失聲,手中的靈劍被這龐然的氣勢壓下,進退維艱。
沈君遷修為比之易言之更若,此時臉色發白,唇角隱約溢出了一抹血漬。
他的丹田幾近枯竭,饑渴的金丹微微顫動著,仿佛是在警告著他。
他卻好似恍然不覺,手裡捏著一個普通的青色玉瓶,眼中流露出一絲不甘。
他還沒有見到玉霄賢弟,怎能將性命留在此處?!
隻是,終究……
焰光衝天之間,仿若有一名玄衣仙人踏著熊熊烈火而來,著一身潑墨玄衣,青絲如瀑,氣勢冷冽如冰。
他呆呆地看著那道幾近虛幻的身影,心頭震顫。
是……他麼?
然而等到那玄衣修士靠近,他順著那伸來的手抬頭看去,入眼卻是一張好看的、卻又極為陌生的麵孔。
……原來,不是他麼。
沈君遷在原地愣了一下,心中無比失落。
葉上秋微微垂眸,抓著他的衣領往上一提,隨手便是塞了一枚丹藥進去。
“道友,這——”
“不過是枚回複真元的丹藥。”服下了易容丹之後,不僅葉上秋的容貌發生了改變,連同他的聲音也變了一些,微啞冷淡,與他如今的模樣看起來倒是極為相合。
沈君遷這才發覺,那枚丹藥入口之後,他的真元竟是回複了三成之多!經脈之中真元流轉,倒是將之前丹田之中的隱痛化解開了。
他擔心自己的師兄,連忙找了一下易言之等人的蹤跡,見他們氣息微弱,卻隻是真元耗儘,並沒有生命危險之後,長長地鬆了口氣。
也是這時,他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道銀白色的靈罩,將那頭炎獸困住困住——大概也因為如此,才勉強救下了他們一命。
而出手之人,想來便是他眼前的這位玄衣道修了。
不知道為什麼,沈君遷看這著眼前的這名陌生的玄衣道修,卻總忍不住生出幾分親近之感,連一眼都不願錯開。
“它激發了血脈之力,爾等不敵,莫要強追。”葉上秋看了他一眼,手中掐了幾個法訣,偽裝過後的玄冰琉璃火化為無儘利劍刺向那頭憤怒至極的困獸,瞬間就將炎獸王的仇恨值拉滿。
吼!
是那個人的氣息!
他身上……還有金鱗藤的味道!
失去了理智的炎獸王被本能控製著,衝破了靈罩之後,就徑自衝著葉上秋而來!
沈君遷失口:“小心!”
妖獸已出現在那玄衣道修的身後,他看著道修如玉的麵容、如冰的神色,心頭微動,剛想說些什麼,然後便是看見他身形如輕葉流雪,引著那頭炎獸王往秘地之外而去。
“是你嗎……”沈君遷喃喃自語。
即使長相不同,可是那種叫人忍不住關注、忍不住沉淪的神容氣度,卻是相似無比。
葉上秋引著那頭炎獸王從水潭之中掠出,那些聞風而來的修士看見一個玄衣人身後緊跟著的那頭巨獸,都不由得心頭一動,當即便是運轉真元,打算上來分一杯羹。
然而就在他們打算出手相助的時候,一道浩瀚金光突然將他們攔了下來,等到他們掙開那金光的束縛,那個玄衣人連帶著那頭炎獸王,早已遁走了不知多少千裡,隻在空中留下一絲濃重的血腥味。
然而,普通炎獸便已叫人垂涎,如同炎獸王這般的異獸,說是渾身皆是異寶也不為過,怎能就這麼輕易放棄呢?!
當下裡,便是有許多人跟了上去。
而葉上秋亦知曉那些修士必不肯放棄,微微皺了皺,手中指訣奧妙無比,如蓮花般紛飛沒入空中,一層又一層地削弱著這頭炎獸王的實力。
商餘辭看著自家倔強的師尊,忍不住輕歎了口氣,卻在不經意聽到葉上秋低低地叫了他一句:“餘辭。”
關鍵時刻,當便宜行事。
有了商餘辭的牽製,葉上秋騰出手來,數枚丹藥驟然落下,騰升而起的獸魂嘶吼著,撲在炎獸王的身上纏鬥。
獸魂丹。
不過是在看過那本古籍之後偶然煉製出來的丹藥,如今卻是幫上了大忙。
炎獸王再不甘,在前麵的打鬥中卻是確確實實地收了重傷,再加上它突破之時被葉上秋橫插一腳硬生生從中打斷,外傷加內傷,現在再加上幾頭獸魂的纏鬥撕咬,魔尊大人在一旁悄咪咪下黑手,很快便是氣息微弱,落入了下風。
一旦示弱,接下來的事情便是順理成章。
葉上秋渾身浴血,玉白的臉上沾著深濃的血漬,墨眸如被水洗過一般清澈,整個人仿若神魔臨世,妖異至極。
易容丹此時還未失效,然而透過這張陌生的臉,商餘辭卻好像看見了那個美豔無比的玄衣修士立於屍山血海之中,眉眼冷然,浴血為王的模樣。
真切地宛若昨日之事。
葉上秋沒注意到商餘辭這一瞬間的不對勁,潦草地甩了一下臉上的血漬之後,就伸出手在這頭炎獸的兩眼上方掏了一下,掏出了一枚赤金色的珠子。
“拿著。”清冷微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卻恍若隔著濃霧雲端,“此物凝聚了這頭炎獸王畢生的修為,其中滿盈殺意,與你所修之道甚合。”
商餘辭神色微怔。
……所以,他的師尊分明已是拿到了金鱗藤,卻還停留在那深澗當中,費儘心力,將這頭炎獸王引出斬殺,隻為了把這枚凝聚了炎獸王畢生殺意的魂珠交給他麼?
此物與你所修之道甚合。
這樣一句輕淺的話語,竟是比他從前所聽過的所有讚美吹捧都要來得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