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裡一片死寂。
跟著陸少嬰而來的十多個內門弟子。
還有在暗中蓄勢待發的護衛。
全都定在了當場。
沒人能料到眼前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三歲的小姑娘,是如何將比她大五歲的陸少嬰擊敗的。
就好像陸少嬰也沒有想到,一向對他無有不從的師妹,竟然會為了兩個才認識沒幾天的彆宗弟子,說要取他性命。
……他才是她師出同門的親師兄!
那些人,那些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挑撥是非的男人,算什麼東西!?她竟為了給這些人出氣,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揚言要他的命!
她怎麼敢!
他無法相信方才這短短幾分鐘裡發生的事情。
滿腔怒火的陸少嬰完全忘記了,當初宋月桃初入純陵時,他也曾為了才來純陵不過幾天的宋月桃,而要求沈黛退讓。
在他陸少爺的眼中,大約也隻能他負彆人,彆人不能負他。
“沈黛——”
陸少嬰雙眸怒火灼灼,幾乎要將他眼中倒映著的身影焚燒殆儘。
“好啊,好啊,你竟為那幾個人要殺我,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殺我!你等著,等他們出了純陵,我便讓人將他們一人打斷一條腿,叫你好好想想,到底應如何敬重師兄——”
沈黛方才輸出過猛,靈力一瞬掏空,還沒調息過來,但聽了陸少嬰這話,又開始手癢,無數結印手勢在她腦中翻騰,恨不得一一砸在他身上。
“哎呀,我似乎,來得有些不是時候?”
劍拔弩張的場麵裡,忽然不知從哪裡飄出了個輕緩柔和的嗓音。
暗中堤防的護衛神情一凜。
這多出來的一個人是何時出現的,他竟毫無察覺!
要知道,他雖隻是陸少嬰身邊一護衛,但修為卻並不低,四十五歲的年紀修煉到元嬰前期,放在下三千宗門中,做個小門小派的掌門都使得,並不是泛泛之輩。
方才陸少嬰和那小姑娘打鬥之時,他雖沒出手,卻在四周設製,不讓旁人闖入。
而這來者,不隻是無聲無息地闖了進來。
若非他自己開口出聲,他甚至從始至終都不知道這裡何時多出了一個人。
這護衛心下大驚,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專注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前所未有的警惕戒備起來——
暮春的晨風吹動竹海裡的大片竹葉,響起颯颯樹葉聲。
令他意外的是,徐徐緩步走來的,並非是什麼三頭六臂的怪物。
玄色皂靴踏過林中落葉,寬袖悠然垂在兩側,行走間隨衣擺不急不慢地揚起幾片竹葉,在眾人警戒的目光之中,那看上去二十七八的青年從容鎮定,周身縈繞著極平和安寧的氣場。
穿著一身碧青色長袍的青年在不遠處站定,仿佛沒看見這裡正進行著一場激烈的打鬥,視若無睹地溫聲詢問:
“不知,去清淨宮該往何處走呢?”
青年嗓音清越,朗朗如泉水。
眾人的視線全都定格在他身上,不約而同都帶著一絲絲的茫然。
……這人怎麼回事?
……看著,眼睛也不瞎啊,看不出來他們在乾嘛嗎?
見遲遲無人應答,青年環視一圈,目光落在了沈黛的身上。
“小姑娘,你知道嗎?”
沈黛驟然被他問住,頓了頓才答:
“你……不是純陵的人吧?”
這青年微微一笑:
“嗯,應該不是。”
什麼叫應該不是?
“其實我也不太記得,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這裡了,我好像也忘了自己叫什麼名字,是哪裡的人,隻記得,我應該是要去純陵清淨宮做些什麼事。”
明明說著相當離譜的事情,青年卻依然一臉隨遇而安的微笑。
“不過,我在這裡轉了半天,似乎又迷路了。”
還在醞釀自己龍傲天劇本的沈黛看著眼前這個失憶大美人,一時茫然。
這人年紀輕輕……
怎麼像個老年癡呆的老大爺呢?
不過他這麼一打岔,剛才還放狠話的沈黛不由自主被他帶跑了思路。
“我、我現在有點忙,你要不問問彆人吧……”
她還要揍人,真的有點忙!
那青年卻困擾地蹙眉,秀氣長眉一攏,讓沈黛這樣的顏狗看了都忍不住為他擔憂。
“方才我已經在竹海裡走半天了,隻遇見你們,他們似乎不太願意告訴我怎麼走,若是要再去問旁人,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遇得上。”
說、說得也有些道理。
沈黛腦子一根筋,隻能想一件事,他言辭懇切,沈黛見不得長得好看的人困擾,竟真的認真考慮要不要和陸少嬰商量一下,等她給人帶完路再回來和他打了。
“這、這樣啊,那我……”
可惜陸少嬰沒有這個尊老愛幼的心。
陸少嬰終於從沈黛的痛擊之中回過神來,見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人,直接將被沈黛當眾揍了的怒氣順勢發泄在他身上。
“誰管你遇不遇得到!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陸少嬰咬牙切齒地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地拍掉身上塵土。
“滾開!待會兒連你一起揍!”
青年並沒有被他嚇到,隻略作訝然神情:
“哎呀,現在的年輕人,脾氣似乎越來越大了。”
陸少嬰被這青年笑意不減的鎮定神色激怒,抽出腰間長劍,劍指他眉心。
他一貫少爺脾氣,又被沈黛當眾落了麵子,沒空和這莫名其妙的人廢話。
“你算什麼東西,這是我與我師妹的恩怨,輪不到外人插手!”
青年負手而立,氣定神閒:
“自然,你們小孩子打架,我們長輩怎好摻和?”
陸少嬰瞪大了眼,這人看著也就比他大不過十歲,哪門子長輩?占什麼便宜呢!?
“什麼狗屁長輩,我陸家長輩要是知道你在這裡放肆,必打上你師門算賬!”
青年但笑不語,卻見他身後一道寒芒閃過,眨眼間一道劍鋒已逼近陸少嬰眼前——
錚!
兩劍相撞,發出一聲脆響。
“什麼宵小鼠輩,膽敢在我師尊麵前大放厥詞——”
玄衣銀冠的裝束。
咬牙切齒的狠戾語氣。
是上個月有一麵之緣的方應許!
“方、方師兄,你怎麼還沒走!?”
方應許還沒開口,陸少嬰先譏笑一聲:
“看來這就是你結交的那不三不四的朋友了。”
沈黛頓時冷了臉。
“我師尊本欲來純陵同我們一道去太玄都,結果我在竹海客舍等了半天沒見到人,便出來尋,正好尋到這裡……”
師尊!?
沈黛詫異地看向那個自稱失憶的大美人,他自己似乎也有些意外。
不過細細思索了一下,他又恍然大悟。
“好像,我是有這麼一個徒弟。”
沈黛:……這種事情也能忘記的嗎!!!
方應許看著眼前灰頭土臉的陸少嬰,剛才他辱罵他師尊的那些話,他都一字不落地聽到了,此刻怒火中燒,後槽牙都咬緊:
“你就是那個流洲陸家的陸少嬰——”
陸少嬰冷笑:“算你有點見識……”
“什麼垃圾宗門,說出來都汙我了我的口!我師尊自稱你長輩那是謙虛,做你祖宗隻怕你家祖墳還冒不起這個青煙!”
沈黛:……
陸少嬰:……
陸少嬰這下被徹底激怒,怒意化作具現化的劍氣,劈山斷海地朝方應許而來。
誰料方應許立在原地,連挪都沒挪一步,乾脆利落地接了下來不說,還反手揮劍斬了回去!
轟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