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2 / 2)

她仿佛並未覺得疼痛。

這時魘族女妖才發現,小姑娘身上法衣破破爛爛,水墨色法衣染成了殷紅色,傷口之深,幾可見骨。

“我拿到了……”

她緊緊握著手裡燭龍麟,欣喜若狂,又因死裡逃生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我拿到了,我能去救師尊了,師尊不會死了。”

她哭得那樣開心又難過,明明疼得發抖,可又仿佛想到什麼,遍體鱗傷身體又有了前進力量,她立刻催動最後靈力,蘸著自己血畫出一道傳訊仙符,開心地將自己好消息傳遞出去。

這用魘族女妖內丹重現畫麵如此逼真,眾人見了眼前這一幕,一瞬間齊齊失聲,極其震撼地看著那個隻有十三歲小姑娘如何掙紮上岸,如何擦乾眼淚搖搖晃晃地爬起來。

衡虛仙尊全然沒料到自己會見到這樣一幕。

他看得驚駭,胸腔中彌漫著前所未有悔恨心痛,竟下意識地向幻境中沈黛走了幾步,似乎是想要扶起她。

但他手穿過了沈黛身體。

沒有人能扶她,沈黛掙紮了幾步,終究是脫力暈厥,重重磕在了岸邊石頭上,暈厥過去。

江臨淵無言看著,拳頭漸漸攥緊,指尖掐入他掌心。

日升月落。

潮漲潮退。

沈黛獨自倒在這裡,沒有一個人發現,而她緊緊攥在手心燭龍麟,在某個時刻終於被漲潮時江水衝走,那江水奔流而去方向,正是鐘山腳下章尾山。

一切一場空。

魘族女妖失望離去,她記憶也斷在了這裡。

周圍場景漸漸變回玉摧宮內殿,陸少嬰卻仿佛還沉浸在那記憶之中,愣愣地道:

“……怎麼會這樣……”

她說,竟然全都是真。

重霄君揮手收起那內丹,對殿下眾人道:

“如此,真相便已經分明。”

仙門五首唏噓不已。

若說原本蓬丘洞府掌門還對沈黛這離經叛道之舉有些不悅,看完這回憶片段之後,這位身長八尺壯漢也忍不住淚灑當場,感慨道:

“你這小姑娘,還真有點骨氣,對師尊也夠孝順,若我那些混賬徒弟有你半點孝心,我真是做夢都要笑醒。”

於是眾人又破有默契地看向一旁仍有些恍惚衡虛仙尊。

方才還義正言辭指責沈黛他,此刻看上去已有了痛心神色。

“黛黛,你……”

沈黛打斷了他話:

“可以讓我起來了嗎?”

她還被衡虛仙尊靈力威壓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衡虛仙尊這才回過神來,揮袖收回靈力,正欲上前扶起沈黛時,她卻恭恭敬敬地朝重霄君鞠躬行禮:

“沈黛自問,已報了師尊養育之恩,不敢說兩清,隻希望重霄君能公正裁決,純陵十三宗門第高貴,沈黛天資普通,高攀不起,還望看在我入燭龍江取出燭龍麟份上,能履行當初約定。”

衡虛仙尊臉色蒼白,嘴唇翕動,苦笑一聲:

“是為師錯怪了你,但你非要如此絕情,用這種方式來讓為師懊悔痛苦嗎?”

沈黛卻搖搖頭,認真對他道:

“您若懊悔愧疚,是您事,可您在純陵山門外抽我幾鞭子不會消失,所以您懊悔痛苦,其實對我來說沒有半分價值。”

“若你留在純陵,日後我定會——”

“沒有日後了。”

沈黛看著眼前衡虛仙尊,她想起自己初到純陵時,一眼就望見了這位仙氣繚繞仙尊。

純陵十三宗其他宮長老們,大多都是白發蒼蒼老頭模樣,唯有衡虛仙尊看上去不過三十左右,豐神俊朗,又威嚴持重。

是他引她步入仙途,從她五歲時便手把手教她結印,查閱她功課。

沈黛在現世時沒有父親,是衡虛仙尊彌補了這個位置——

也是他親手毀掉了她對於父親這個角色,所有幻想。

“衡虛仙尊,大道萬千,從此之後,我們師徒,緣儘。”

衡虛仙尊頓時血色褪儘,如被重重一擊,立在原地再說不出一句話。

遠遠看著陸少嬰,忽然又覺得自己腦子劇痛難忍,一陣巨大悲傷痛苦在他腦中衝撞,有什麼東西要呼之欲出,任憑他如何壓製也無法平息這樣痛楚。

他直覺告訴他這一切都和沈黛有關,但他又不知道為何有關,隻能將滿腔憤怒發泄在沈黛身上。

“不,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

陸少嬰聲音吸引了眾人注意力。

重霄君問:“為何不能?”

“因為——因為——”

他隻知道不能讓沈黛離開純陵十三宗,卻一時間也不知道為何要這樣說。

混亂大腦也不知道搭錯了哪根弦,脫口而出:

“因為她——她有嫌疑!那魔修說、說他們之間有交易!她有和魔修勾結嫌疑!”

江臨淵蹙眉低聲嗬斥:

“師弟!”

這話題本不該在眾目睽睽之下提及,所以他方才也並沒有說出來。

與魔修勾結一事不管是真是假,純陵十三宗弟子與魔修扯上關係終歸不是好事。

更何況看了剛才燭龍江那一幕,在座諸位又有誰會相信,這樣一個可以為救師尊出生入死,連自己性命都不顧了人,會去勾結魔修作亂呢?

果然,仙門五首諸位都並不相信。

但重霄君還是詢問下去:

“此話怎麼講?”

重霄君詢問,江臨淵也沒有辦法,隻能調出自己溯回珠中片段。

“……我們遭遇魔修時,那魔修確實說過一些似是而非話,但我們判定這是那魔修為了挑撥離間,故而沒有提及。”

仙門五首都是聰明人,雖然說沈黛對師門懷恨在心與魔修勾結這樣動機站得住腳,但一是沈黛並非這樣人,二是她沒有時間,沒有途徑結識魔修,若魔修真和她是一路人,更不會這樣輕易就讓她暴露。

這動機看著合理,但仔細琢磨,卻處處都是漏洞。

所以眾人看完,也隻說這不過是一些擾亂內部話罷了。

沈黛沒想到這樣輕易就洗清了嫌疑,還有些意外。

但陸少嬰似乎卻並沒有這樣輕易地放過她,他摁著頭,眉頭痛苦擰在一起,嘴裡還念著:

“不……總之你不能走……不能走……”

沈黛困惑萬分,重霄君卻在此刻慢條斯理道:

“此事本君已了解清楚,沈仙君與純陵十三宗已互不相欠,按照衡虛仙尊與她約定,她可以退出宗門,從現在開始,她便自由了。”

一直滿臉肅然沈黛聽到這句話,苦大仇深臉上總算是露出了幾分小姑娘雀躍,就連對重霄君恭敬也真心實意了許多。

“多謝重霄君。”

今夜要做之事已全部了清,沈黛隻覺得一身輕鬆,恨不得立馬出去跑上幾圈。

“既然如此,就不在叨擾眾位仙尊,弟子——”

“不,我說了,你不能走!”

一直念念有詞陸少嬰忽然入魔一般,一把抓住了沈黛手腕,死死地拉著她,那雙猩紅眼裡藏著扭曲瘋狂。

“你是純陵十三宗弟子,縱是純陵對不起你,你也——”

陸少嬰一愣。

他在說什麼?

什麼叫純陵對不起她?

當他怔愣之時,沈黛也在思考究竟是一拳揍他眼睛,還是一腳踢他腦袋時。

而恰在此時,從外麵響起一個熟悉聲音。

“這樣熱鬨一夜,重霄君,怎不知會我一聲呢?”

伴著清風朗月般嗓音,青衣長衫男子微微笑著,從玉摧宮門外徐徐走來。

來不隻是他,還有本該去追魔修謝無歧和方應許二人。

“沈——師——妹——”謝無歧咬著後槽牙笑了笑,語調裡藏著幾分難得怒火,“你說沒事,就是這樣沒事?”

沈黛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總之,現、現在不是……沒事了嗎……”

笑意盈盈蘭越看著緊拉沈黛不放陸少嬰,語氣越發溫柔。

“難不成沒人知會我,就是為了在這裡欺負我未來徒弟嗎?”

——未來徒弟!?

沈黛一驚,還未說些什麼,就見蘭越替不知道該怎麼揍陸少嬰自己做了決定。

砰——!

轟然一聲。

玉摧宮地麵上,被蘭越錘在陸少嬰頭頂一拳,錘出了一個深不見底巨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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