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純陵紫府宮的大師兄,也是我的師兄,往日你護著我,我自然也會護著你。”
明明說著溫柔體貼的話,江臨淵卻徹骨生寒。
“原來是因為我來了純陵,所以黛黛才不開心。”
宋月桃並未被江臨淵那句話刺傷,隻是望著沈黛那邊輕輕笑道:
“那為何黛黛現在還能同我說幾句話,見師尊和師兄,卻連一句話也不願意多說呢?”
江臨淵眸光冷凝,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寒冷刺骨的冰渣:
“——你究竟想做什麼?”
宋月桃卻不解地看著他:
“師兄為何這樣問?我如今才剛剛築基,這個年齡才築基,此生在修為上都不會有大作為了,難道師兄真的相信那些傳言,認為我是什麼魔族內奸嗎?更何皓胥仙君已經證實過,我的的確確是重羽族之人,我有什麼理由向著魔族呢?”
江臨淵又一滯。
那邊的沈黛並沒注意到江臨淵和宋月桃的對話,她正哆哆嗦嗦地禦劍,好不容易將高度從隻比謝無歧身高高一點,升到大約有真武堂屋簷那麼高。
隨後她便看到昆吾道宮山門外,有一眾人正浩浩蕩蕩而來。
“宋月桃在哪兒——”
為首那人沈黛認得,是陸少嬰的母親,流洲陸家的陸夫人。
她手裡提著一柄寒光四溢的長劍,一路殺氣騰騰而來,聲勢如此浩大,很快便驚動了在另一邊試劍台上授課的衡虛仙尊。
眾人圍在真武堂前。
陸夫人身後是數十名陸家修士,皆是築基期以上,氣勢洶洶簇擁著這位修仙名門的陸夫人而來。
陸少嬰生得其實很像陸夫人,尤其是眉宇間那股桀驁氣質。
不過這氣質在陸夫人身上是霸氣,在陸少嬰身上就顯得有幾分少年狂妄蠻橫的感覺。
“陸夫人。”
江臨淵上前,恭敬見禮。
“這裡是昆吾道宮,恐不便如此大聲喧嘩,陸夫人若有什麼事,還是隨我去純陵十三宗再慢慢商議——”
“不必了。”
陸夫人不看江臨淵一眼,隻盯著衡虛仙尊身後的宋月桃冷笑一聲。
“從前也不是沒去過純陵,你們純陵說著派人去尋我兒,結果不也隻是敷衍我們陸家,就連你衡虛仙尊身為仙尊,竟也尋不到我兒蹤跡,今日我也不勞駕你們純陵的修士,你們隻需將宋月桃這賤人交給我處置,此後的事你們就彆管了!”
宋月桃——?
眾人紛紛疑惑朝那少女看去。
宋月桃在昆吾道宮裡也算是小有名氣,她生得漂亮,性格又溫柔,不少修士都傾慕於她。
宋月桃到底是純陵的弟子,沒有說讓人這樣隨便討去處置的。
衡虛仙尊蹙眉冷聲道:
“陸夫人,這裡是昆吾道宮,宋月桃是我純陵十三宗的弟子,於情於理,你都不該來這裡提出這麼無禮的要求。”
擠在人群中吃瓜的沈黛等人也很驚奇。
謝無歧撫掌笑道:“好啊好啊,這位陸夫人倒是個乾脆利落的狠角色。”
方應許:“陸少嬰雖然從頭到尾沒什麼優點,但有這麼一心為他的母親,也算是投胎投得不錯。”
沈黛也很詫異。
修真界,尤其是這樣的修真世家,名門大派,是最重名聲的。
像陸夫人這樣為了兒子怒上昆吾顛,幾乎就等於與仙門五首的純陵十三宗撕破臉。
“無禮?”陸夫人冷哼一聲,“讓這個賤人為我兒抵命才是正理!”
她也不多廢話,將懷中信箋扔向衡虛仙尊。
“這是少嬰的親筆信,上麵言,若他此去常山不回,定是因為他查到了與宋月桃有關的事情,所以才被殺人滅口,要是真的發生了,讓我一定要殺了宋月桃。”
這字跡的確是陸少嬰的。
信箋的末尾還落款了日期,正是陸少嬰出發前往常山除祟的前一日。
之所以今天才看到這封信,都是陸夫人尋子心切,今日才回到陸家,見到這封晚了三個月的信。
皓胥聽到常山二字卻一怔。
常山,宋月桃。
這是純粹的巧合嗎?
“衡虛仙尊,我兒親筆手書,證據確鑿,你還要包庇你門下弟子嗎?”
陸少嬰失蹤得蹊蹺,加上這封信,他也不免生出許多疑慮。
但思慮半響,他還是開口道:
“你要我將弟子交給你,卻不知陸夫人要如何給她定罪?”
陸夫人望著宋月桃,恨不得拆她的骨頭喝她的血,枉平日裡陸少嬰對她一往情深,她也覺得這女孩和順溫柔,若陸少嬰真的喜歡,娶回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卻不想這竟是個不動聲色殺人於無形的蛇蠍心腸!
“自然是暗害我兒的罪名!”陸夫人牙關緊咬,“我兒如今生死未卜,我就算撬爛她的牙齒,也要問出我兒的下落!”
陸家修士與純陵弟子兩相對峙,氣氛緊繃到了極點。
皓胥卻在此刻趁宮泠月專注於那邊動靜,傳音入密叫了沈黛師兄妹三人到一邊,還設下了禁製,防止旁人偷聽。
“那邊正吵得熱鬨呢,叫我們來做什麼?”
謝無歧語調裡帶著幾分不耐。
皓胥的神色卻難得如此沉重,碧色玉環壓著他緊皺的眉頭,他遲疑半響才道:
“……沈仙君,你說宋月桃是內奸,可有幾分把握?”
沈黛一愣:“差不多……**不離十吧。”
“好。”
皓胥終於下定了決心,鄭重地對沈黛道:
“宮泠冰的事情,我可以告訴你們,但請你們一個字都不要透露給我師姐。”
大約是他的語氣太過沉重和嚴肅,沈黛也忍不住嚴肅地點點頭。
“其實你們猜得沒錯。”
皓胥望著不遠處宋月桃的身影,緩緩說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宮泠冰已經死了,並且,她死前最後出現的地點,就是在常山。”
三人都被這消息驚得一時失語。
沈黛反應過來,追問:“常山?就是宋月桃家鄉的那個常山?”
“沒錯。”皓胥點點頭,“那時我的任務就是追查宮泠冰下落,終於有些眉目時,查到了常山,但隨後便收到消息,浮花島靈塔裡,宮泠冰的靈火熄滅了。”
人死如燈滅。
線索本就不多,靈火一滅,他們最後的追查手段也斷了。
想到最後連屍骸也沒法給宮泠月帶回去,皓胥悔恨萬分,他追查了一年多的時間已是如此不甘,若是讓宮泠月知道他們離找到宮泠冰隻差一步,宮泠月定會懊悔一生。
所以他偽造了靈火,將消息瞞了下來。
來到十洲修真界後他又意外發現了與宮泠冰模樣相似的宋月桃,更巧的是她也是重羽族,皓胥便將錯就錯,企圖用這個宋月桃讓宮泠月放下心結。
卻不想,宮泠月並不相信。
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宋月桃竟然有可能是魔族的內奸。
“……我不清楚彆的,但若論血脈,她的確是重羽族的血脈,這毋庸置疑。”
皓胥下定決心道:
“我不能讓重羽族沾染汙名,所以我必須去一趟常山,查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我師姐就拜托你們……”
“好,我們一起去。”沈黛很有義氣地拍了拍皓胥的肩。
皓胥:?
皓胥:“不,我的意思是我去查,隻是讓你們幫忙照顧我師姐……”
“你一人去查,必會讓你師姐生疑,倒不如我們一起。”
謝無歧和方應許都有些頭疼。
他們師妹的正義感有時候真的過於強了。
那邊的衡虛仙尊與陸夫人的爭執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陸夫人一意孤行要宋月桃的命,衡虛仙尊也不願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宋月桃就這麼交出去,要是僅憑一封信就能殺他弟子,那純陵威名蕩然無存。
“既然如此,我便親自去一趟常山。”
衡虛仙尊語出驚人。
“宋月桃同我一起,我從此刻開始封住她靈力,對她嚴加看管,到了常山若她真有同黨,再拿個人贓並獲,就算沒有同黨,我也親自將陸少嬰給你帶回來,陸夫人意下如何?”
比起殺了宋月桃,當然還是救人最重要。
宋月桃總歸是逃不掉的,她若是逃了,便坐實了罪名,她正好可以名正言順的在十洲重金買她人頭。
陸夫人殺伐決斷,當即同意:
“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衡虛仙尊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什麼條件?”
陸夫人的視線穿過人群,落在了沈黛身上。
“我兒曾在那信箋上提過,若屆時無人相信此事,這十洲修真界我還可以信一個人。”
“所以這一趟,我希望這位沈仙君能夠一道前往。”
衡虛仙尊此刻心緒紛亂,陸夫人咄咄逼人,若不答應她的要求,她勢必要將宋月桃帶走。
陸夫人畢竟是流洲陸家的人,而且也是陸少嬰的母親,如今陸少嬰已失蹤三月有餘,他身為師尊理當擔責,不便與陸夫人動手。
於是衡虛仙尊下意識答:
“好……”
隻答了個好字,一旁蘭越的聲音便悠悠響起。
“怎麼就好了?”
光風霽月的仙尊一身青衣,立在真武堂外欄杆處,本是來看熱鬨的,卻不想有些人為了解決自己眼前麻煩,便要拉他徒弟下水。
蘭越雖看著好脾氣,但護起弟子時,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我的徒弟,去不去與衡虛仙尊何乾?”
衡虛仙尊這才反應過來,沈黛已不是從前那個聽他指揮,隨他驅使的弟子了。
眼前這位蘭越,才是沈黛如今的師尊。
沈黛自己倒是無所謂,這事與宋月桃有關,與宋月桃有關就是與伽嵐君有關,更是事關魔族,她是一定要去的。
但謝無歧卻摁住她,似笑非笑地開口替沈黛道:
“要去也不是不行。”
衡虛仙尊遙遙望了過來,眉頭不自覺蹙起,或許有預感,從謝無歧的口中不會說出什麼好話。
但即便做了這樣的心理準備,謝無歧一開口,卻依然使他瞬間勃然大怒:
“想救你心愛的小徒弟,仙尊可以求求我師妹。”
在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的震驚之中,謝無歧還悠閒地回頭看一眼沈黛:
“我師妹心軟,你求求她,她一定答應,對吧,師妹?”
沈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