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坑裡摔倒一次不可恥,要是明知道有坑,還能再摔第二次,那就不怪彆人罵你傻了。
謝無歧安慰她:“沒關係,名聲再壞也不會有我壞的。”
沈黛:“……”
他為什麼可以這麼坦然地講出這麼心酸的話。
*
沈黛不知衡虛仙尊脫口而出三月十五的時候,有沒有意識到這個日期代表著什麼。
但總之,她的生辰就在三月十六,他們在閬風巔等著眾人前來彙合出發的時候,謝無歧和方應許還在發愁究竟給師妹準備什麼生辰禮物。
兩人琢磨了半天,最後還是想不出什麼特彆的。
沈黛什麼也不缺,什麼漂亮首飾胭脂水粉法器靈丹,這些年他們陸陸續續送了不知道多少,她雖然珍重收下,但好像都隻是普通的喜歡。
蘭越坐在樹下喝茶,聞言悠悠答道:
“不知道送什麼,不如問問黛黛自己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方應許吃驚道:“這也可以?”
問了再送還有什麼驚喜啊?
“重要的不是驚喜,而是她喜歡。”
謝無歧摸著下頜,覺得有些道理。
“那她喜歡什麼呢……”
原本隻是自言自語的一句話,蘭越卻揣著手笑眯眯地答:
“自然是最喜歡師尊我了。”
謝無歧:?
“所以,你們此去常山,一定要帶我一起,否則黛黛的這個生辰一定過得不開心。”
方應許還不知道蘭越在想寫什麼嗎,他當即戳穿:
“師尊,這次去常山說好了隻有我們三人去,你留在閬風巔作為支援,你不能跟我們一起去,想都彆想。”
這是他們三人一致決定的。
蘭越自然很樂意跟著他們到處走,畢竟閬風巔的人不多,那些撿回來的小童們年紀都還太小,姬行雲一個人教就足矣。
但此去也算是個曆練機會,彆宗師尊都是鎮守宗門,放弟子自行前去試煉。
修行在己,生死由命,沒有哪個師尊是蘭越這樣恨不得張開翅膀跟母雞護犢子一樣護著他們的。
長此以往,他們如何曆事?
所以不到危急關頭,蘭越不能出麵幫忙。
蘭越聞言略顯失落地歎息一聲
他有時像個靠譜的大人,有時又有點小孩子脾氣。
“誒,徒弟們都大了,不需要師尊了,就讓師尊一個人留在家裡,和杏姨相依為命,孩子大了留不住,你們走吧——”
要是沈黛在,說不定還會心軟地寬慰蘭越一二,但他這兩個鐵石心腸的弟子並不吃他這套。
謝無歧涼涼道:
“……師尊,演得太誇張了,師妹不在,沒有人信你的。”
此刻的沈黛正在洞府裡收拾行囊。
回雪劍損壞,已然不能用了,被她掛在了牆上,佩在腰間的是蘭越給她的新劍龍吟劍。
找到本命靈劍需要機緣,她機緣未到,暫時用這把天階靈劍也算是趁手。
見東西收拾得差不多,沈黛準備出門去尋師尊和師兄,昨日同師尊說起他不能去的時候,師尊看上去不怎麼情願,想必此刻還在遊說他們呢。
但沈黛剛一跨出洞府,忽然見風中飄來粉色草籽。
她攤開手看了半響,也沒看出這個東西是花還是草,但又好像在哪裡見過的樣子。
是在哪裡見過呢?
正好風吹來的方向,就是他們約定集合出發的方向,沈黛順著這吹來粉色飛絮的路走,一路走到了閬風巔後山結界處。
純陵人、陸家人還有皓胥都已經陸陸續續的到了。
但令沈黛訝異的卻是眼前漫山遍野,似粉色煙霧般如夢似幻的粉黛亂子草。
……後山什麼時候多了這些東西?
暮春的風拂過這一眼望不到邊界的雲霧之海,這些色澤柔和的粉黛草便此起彼伏的搖曳起來。
花絮像一團雲霧,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沈黛看得怔愣許久,耳邊才響起懷禎的聲音。
“沈師姐你來啦?”
懷禎衝她笑道:
“我對常山邪祟一事有些好奇,便向師尊請求與你們一同前去常山試煉,這一路要叨擾師姐了。”
沈黛卻還未回過神,還看著眼前這滿山粉黛吃驚。
懷禎還以為她是看得入迷,笑道:
“閬風巔的粉黛草的確漂亮,這些年我老是聽彆宗的師姐們提起呢。”
沈黛詫異地看著他:“你也知道這裡種了這個?”
“知道啊。”
懷禎疑惑地看著她。
“這個不是閬風巔的幾位師兄為沈師姐你種的嗎?”
“我?”
沈黛聽得有些困惑。
卻又忽然恍然大悟,想起了去年生辰時,謝無歧給她寄的信箋裡放的幾粒草籽。
“原來是這個嗎……”
沈黛想過會是什麼花草之類的,卻以為隻是裝在盆子裡的那種,完全沒有想過是這樣聲勢浩大,漫山遍野的場景。
……這也太好看了。
這些粉黛草或許並不值多少錢,至少沒有平日師兄們送她的那些昂貴法器靈丹貴,但想要種滿一整個山頭,不知要花多少功夫,多少人力。
她從沒有收到過這樣用心的禮物。
皓胥對重羽族和宮泠月以外的事情都不怎麼關心,此次還是頭一次知道這其中內情,也忍不住在心裡嘖嘖驚歎。
謝無歧那人雖桀驁不馴,很不著調,但對師妹倒是不錯。
記下了,回去問問師姐喜不喜歡,若是喜歡,回浮花島以後也可以種上。
江臨淵遙遙看著立在滿山粉黛草之中的那個身影,見她臉上那樣雀躍歡喜的表情,忍不住轉過頭,忍下心中那幾分妒忌,默念清心訣。
衡虛仙尊聽了懷禎所言,心緒也有些複雜。
他一心修煉,雖也用心教導弟子,卻並沒有記這些生辰的習慣,往日裡旁的弟子生辰,若無人提醒,他也是不記得的。
此刻想起來,每年辦得最熱鬨的無非就是宋月桃的生辰。
因為純陵的女弟子不多,又有陸少嬰張羅,因此每年宋月桃的生辰整個宗門皆知。
但沈黛卻從沒有跟他提過自己的生辰。
她不會如宋月桃一樣向他撒嬌,也不會討要什麼,隻是默默地做自己該做的事。
他此刻見了才明白,原來她也像普通的女孩一樣,想要過一個並不需要很盛大,但會有人用心記掛著的生辰。
衡虛仙尊斂目思慮了片刻,問了一句:
“她生辰應是哪一日?”
從前他對這些雜事不聞不問,不過是覺得對於修士而言,一心修煉心無旁騖才是正道。
但到底。
如今是他虧欠了沈黛。
他自詡立身坦蕩,不愧於人,不愧於己。
但他卻虧欠沈黛一條命。
她不給他償還這恩情的機會,於是他隻能用如此拙劣的方式,一點一點彌補。
江臨淵還未回答,便見宋月桃忽然笑了笑,答非所問地溫聲道:
“師尊可知,為何連懷禎都知道這粉黛草的事情嗎?”
“……為何?”
江臨淵側過頭去,顯然是知道這其中緣由,但不想聽。
然而宋月桃的聲音還是不可避免的傳進他耳中。
“因為謝仙君不光是在這閬風巔種下了粉黛草,仙門百家,除了梵音禪宗全是男弟子,其他但凡有女弟子的宗門,都被他忽悠,從他這裡買走了粉黛草的草籽種在了宗門裡。”
“待到春風和煦,萬物蘇生,粉黛草的花絮飄滿整個十洲修真界的季節——”
“所有人都會知道,這是沈黛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