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2 / 2)

沈黛一愣。

少年的聲音悠悠飄來,並不惱怒,帶著幾分輕飄飄的愉悅:

“我可不能給你告狀的機會,所以——”

“師妹,你以後可要好好管住我。”

*

沈黛事後回想起來,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比如二師兄好像到最後也沒說自己喜不喜歡宿檀,又比如他為什麼要叫她來管著他。

……難道說她長了一張棒打鴛鴦的教導主任臉嗎?

“沈施主。”

下午剛上完鑒衍大師的佛理課,眾人皆昏昏欲睡之時,沈黛一抬頭,卻見鑒衍大師不知何時已到了她麵前。

他垂眸看著沈黛桌上攤開的筆記,見上麵字雖寫得拙劣,但密密麻麻,記錄得詳實又認真,露出了一個讚賞的笑意。

“沈施主課聽得很認真,可知‘十方’作何解釋?”

沈黛一個激靈,瞬間感覺到了被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但自己卻答不上來的慌張。

“這個……”

沈黛快速在腦海裡搜尋了一番,沒回想起來,又試圖翻翻筆記,還沒翻兩頁,便被鑒衍大師含笑打斷:

“沈施主不必驚慌,這不是我上課時講過的內容,是你托懷禎給我的典籍名單裡所記載的。”

患有九年義務教育後遺症的沈黛鬆了口氣。

她的確是讓懷禎將那份名單交給了鑒衍大師,這還是蘭越告訴她的,這份當年純陵十三宗藏書閣失竊的名單裡,除了一些純陵心法之外,還有一些禪宗典籍。

當初並不知道失竊一事與魔族有關,隻以為是什麼邪修鬼迷心竅來奪純陵心法,順手偷走了寫記載著禪宗秘寶的幾本典籍。

如今宋月桃內奸身份被拆穿,知道了這是魔族處心積慮要偷走的東西,那麼這條線索就很值得深究下去了。

“十方……是什麼?”沈黛想不到這與魔族會有什麼關係。

鑒衍大師徐徐解釋:

“十方指宇宙洪荒中,十個不同的方位,即上天、下地、東、西、南、北、生門、死位、過去、未來,上古神祇從日升月落中參悟佛理,以十方天位,定乾坤五行,破生死天機——”

生死,過去,未來。

這朦朦朧朧之間,好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霧中漸漸清晰,沈黛似乎隱約窺見了一些端倪,但又不完全清晰。

“這就是魔族冒著這麼大風險要竊走的東西?”

鑒衍大師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本陳舊泛黃的典籍,遞給了沈黛。

她接過展開,見第一行第一列,便用雅正的筆鋒清楚寫著一行字:

十方繪卷。

“沈施主應當知道,修真界法器分為天地玄黃四個品階,皆由煉器師打造,但是十方繪卷卻並不屬於這幾個品階之列,而是具有上古神力的仙階法器。”

這本典籍並不厚,其中記載的隻有十方繪卷這個名字,還有“以十方天位,定乾坤五行,破生死天機”這句話。

名單上其他的典籍,雖說也都是些禪宗秘寶,但都是當世所存,所持者不是梵音禪宗的長老,就是天資出眾的佛子,一樁樁一件件都記錄得清楚,反而沒什麼問題。

唯有這十方繪卷,隻有寥寥數語,且百年前便下落不明,顯得格外可疑。

沈黛又有些疑惑:

“您的意思是,魔族意在這仙階法器十方繪卷?可他們不去偷繪卷,來偷一本記錄了十方繪卷的典籍做什麼?要不是他們竊走了這典籍,說不定都沒人知道還有這種東西……”

鑒衍大師:“尋常人不知道,但我們這些仙門五首的掌門和長老們卻知道。”

沈黛並不笨,聽他這樣說,恍然了悟:

“您的意思是,他竊走典籍,是因為……這十方繪卷,本就在魔族手中?”

所以,他們不尋十方繪卷,卻冒險偷走記錄十方繪卷的典籍。

“貧僧也是這樣猜測的。”

鑒衍大師掏出沈黛給他的名單,指著其中一本《博古靈器錄》道:

“這本《博古靈器錄》是百年前的一位煉器宗師所撰,其中記錄了眾多法器的來曆和破解之法,因其中提及了一些禁術,所以被前代修真界所焚毀,成了**被封存,幾十年來隻剩下純陵十三宗的藏書閣有一本殘卷。”

雖不知道魔族是否真的有這十方繪卷,也並不清楚這從未示人的仙階法器有何等威力,但鑒衍大師想到常山昭覺寺的慘案,難免有些沉痛不安。

佛子明寂是他門下的弟子。

昭覺寺釀成如此慘案,既是他心性不堅,也是敵人精心籌謀。

如果再這樣事事被動下去,遲早又會重蹈覆轍。

沈黛沉思片刻,問:

“《博古靈氣錄》已成孤本,就沒有其他人知道裡麵的內容了嗎?”

鑒衍大師麵含淡笑,徐徐道:

“或許有。”

“誰?”

真武堂外有人大步走來,鑒衍大師回頭望去。

“就是這位方施主的母族,十洲修真界的煉器世家,長洲宿家。”

方應許拿著錦盒走到沈黛麵前的時候,鑒衍大師已經告辭。

他奇怪地看了看鑒衍大師的背影,問沈黛:

“那是鑒衍大師?他來找你做什麼?”

沈黛剛要解釋,忽然又頓住。

她從沒聽過方應許提過他的母親,上次打聽他與重霄君關係時,方應許一提起往事,便已經流露出幾分戾氣。

這個話題,總覺得是不能在這樣的場合隨口問出來的。

還是私下有空的時候,先向師尊或者二師兄旁敲側擊地問問吧。

於是沈黛遲疑幾秒,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方才上課的事情而已……師兄手裡的是什麼?”

沈黛看向方應許手中的錦盒。

那盒子小巧精致,紋樣清雅,周圍散發著靈氣充沛的淡淡金光。

說起這個,方應許眉頭緊擰,不太在意地將錦盒在手裡掂了掂。

“宿檀給你的,說我的師妹也是她的師妹什麼的,非要給個見麵禮……鬼知道她又在打什麼主意,這禮物也不是很貴重,我便做主替你收下了。”

沈黛接過一看,是個湖藍色的乾坤袋,上有繡有仙鶴雲紋,端方素雅,容量比她現在用的這個舊的要大一倍有餘。

就這麼一個小小的乾坤袋,價值起碼上千靈石。

沈黛遲疑著問:

“這個……不貴重?”

方應許很誠懇地說:

“哦,對普通人來說可能有一點貴重,不過對宿家人來說就是尋常小禮物罷了,你收了便收了,不需要有什麼負擔。”

沈黛:……

雖然知道方應許不是在故意炫耀,但這一瞬間,沈黛還是有被嘲諷到。

不過既然方應許都這樣說了,沈黛也不好再多推辭,便收下了這個禮物。

本以為這樣就結束了,沒想到第一個禮物之後,還有第二個禮物,第三個禮物,借口還一個接著一個,不是說補上沈黛今年的生辰禮物,就是說她買手鐲買一送一,多出來的一副她覺得很適合沈黛。

沈黛看著眼前一堆價值連城的禮物,不覺得高興,隻覺得自己可能即將大禍臨頭。

——因為她每次身上一有好事發生,緊接著就會發生一件壞事。

果然,當沈黛帶著這堆宿檀送來的禮物去見她時,宿檀隻輕抬手指,將她懷中的禮物往沈黛的方向推了推。

“我宿檀送出去的禮物,沒有退回來的道理。”

沈黛也很堅定:

“無功不受祿,我也沒有平白拿人好處的道理,仙君有話不妨直說。”

謝無歧和方應許鬼鬼祟祟地躲在樹後麵,密切注視著兩人的動靜。

方應許:“就小師妹那點手段,哪裡是宿檀的對手?師弟,都是因為你挑起來的事,你自己去處理。”

謝無歧:“怎麼是我挑的事?”

方應許:“你裝傻?宿檀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她現在給小師妹送禮物,是不是想用糖衣炮彈讓小師妹不好意思在你二人之間橫插一腳?”

謝無歧沒吭聲。

方應許有點奇怪地看著他:

“平時這種事你不是處理得很機靈嗎,怎麼到了宿檀,你也開始拖泥帶水起來了?還是說你真對宿檀……”

“噓——”

謝無歧豎起一根食指,他倚在樹旁,麵上帶著幾分笑意。

“彆急,你說師妹應付不了宿檀,我倒是覺得,你太小瞧她,上次她對江臨淵和衡虛仙尊時的態度你沒發現嗎?我們師妹已經今非昔比,宿檀這雕蟲小技——”

“那你是忘了她對宋月桃有多寬容?”

謝無歧:……

“我們師妹對男女,可一直是區彆對待的。”

……有道理。

宿檀看著眼前明眸善睞、容姿妍麗如赤色山茶的少女,淡淡一笑。

“我與方應許是有血緣關係的表兄妹,他視為家人的師妹,自然也是我的師妹,我送你一些無足輕重的小禮物,情理之中,沈師妹無需推辭,更何況——”

宿檀輕描淡寫道:

“我對謝無歧有意,日後若有緣結契,成為道侶,你是他的小師妹,我更該待你親如家人,對不對?”

沈黛聞言有些怔愣。

樹影交錯的角落,方應許瞥了謝無歧一眼,是看藍顏禍水的眼神。

謝無歧遠遠聽了宿檀這話,也忍不住微微蹙起眉頭。

宿檀這話說得狡猾,表麵看上去親切體貼,實則是一種和風細雨,不動聲色的收買。

沈黛若是拒絕,倒顯得她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太霸道專橫。

畢竟謝無歧隻是她的師兄,旁人對他有意,沈黛作為師妹,似乎並沒有立場替他拒絕。

而若順著宿檀的話應下,今後隻要宿檀出現,沈黛便要給她騰出空間,否則倒像明知道宿檀喜歡謝無歧,還要不懂眼色的擋在中間,成了一個居心不良的插足者。

想到這裡,謝無歧知道他該出言阻止,不然按照他對沈黛的了解,她懵懵懂懂,必定會一腳踩進宿檀的陷阱——

“我覺得不對。”

沈黛語調堅定,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在謝無歧和方應許詫異的目光中,沈黛將那些錦盒強硬地塞進了宿檀的懷裡,不容她推辭地道:

“你若真的喜歡二師兄,這禮物應該送給他,你花這些精力在我身上,繞這麼大一個圈子,無非是對自己不自信。”

沈黛這話戳到了宿檀的心尖上,她斂了笑容,剛要冷下臉,卻又聽沈黛補充:

“可你生得這樣漂亮,家世又這樣好,實在是沒有不自信的道理,哪怕我二師兄不喜歡你,也不能說明你就沒有魅力,或許隻是我二師兄口味比較獨特,喜歡彆的類型。”

宿檀原本覺得有些傷了顏麵,正欲生氣,可聽了沈黛這一番話,又有些遲疑,分辨不出她這是在譏諷她,還是在真心實意地誇她。

“口味獨特?”

宿檀想起自己三番五次主動示好,謝無歧卻都對她愛答不理,有些半信半疑。

“……有多獨特?”

謝無歧也想知道,他在沈黛心目中的口味是個什麼樣子。

然而沈黛卻有些犯難。

她本意隻是想打個比喻,鼓勵宿檀有什麼心意直接對著謝無歧說,不要這麼迂回地折騰她,可宿檀這麼認真地反問,仿佛等著沈黛說些話來安慰她,倒讓沈黛感覺到了幾分壓力。

畢竟宿檀貌美如仙姝,端莊大方,修為不低,家世也好,實在是個完美的道侶選擇。

謝無歧要是連這樣的大美人也不動心,那確實是有些口味獨特。

沈黛苦思冥想半天,終於想到了一個和宿檀南轅北轍的類型。

“比如說……我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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