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1 / 2)

宿檀本就存著與謝無歧賭氣泄憤的想法,眼看一貫從容的謝無歧難得被她觸怒,宿檀心裡又是解氣又有幾分複雜的情緒。

不過很快解氣的心情壓過一頭,令她從扶著沈黛手臂的姿勢改成了挽著沈黛。

“謝師兄這是生氣了?”

白衣若雪的宿檀微微側頭,緋紅薄唇抿成一條線,輕聲道:

“既然這樣,我就不麻煩沈師妹了,本隻是行走不便想讓沈師妹幫個忙,沒想到倒是讓某些人誤會我是在故意欺負人。”

話雖這麼說,但宿檀挽著沈黛的手卻沒有半點鬆開的跡象。

沈黛一怔,她本來就心不在焉,所以也沒有察覺到宿檀與謝無歧之間的硝煙味。

轉頭瞥見了謝無歧肩上的傷口,被江臨淵刺傷的肩頭雖然早已包紮好了,也服下了療傷的丹藥,但即便是體修,也不至於一夕之間就恢複如初。

“隻是扶一把,又不會斷胳膊。”

她沒有鬆開宿檀,卻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食指,將謝無歧推開幾分,免得剮蹭之間令他傷口重裂。

“二師兄,彆鬨了。”

謝無歧從前拿這欲擒故縱的招數對付江臨淵的時候,還未曾想到還有今日這樣的報應。

宿檀不知緣由,緣由對她來說也不重要,隻要從謝無歧懷裡搶走了他心心念念的小美人,讓他連手都牽不上,看他吃癟,她就舒服。

前麵引路的龜仙走得悠閒,無人敢催促他快一些,宿檀便也故意與沈黛一邊走著,一邊在兩旁的小攤前駐足停步,打量著小攤上琳琅滿目的珍珠珊瑚。

“寶珠配美人,兩位姑娘若是喜歡,儘可以隨意挑選。”

這樣普通的小攤,在凡間通常賣的也都是些不值錢的劣質玉石,可這裡擺的卻都是價值連城的珍珠珊瑚。

就連宿檀也看得有些咋舌。

於是沈黛誠實答:“太貴了,我就看看,不買。”

前麵的龜仙回頭看了一眼,這攤主也笑了笑:

“隱界之物,有緣者得,我說寶珠配美人,便是覺得你二人美貌襯我這珍珠珊瑚,彆的醜陋之人哪怕是取千金萬金,我也不賣呢。”

這隱界本就是一片虛幻,鋪子上琳琅滿目的珍珠珊瑚是真的,但攤販卻隻是一縷殘魂化作,不過隻是在這虛幻的海底宮闕裡扮個角色,打發這隱界中沒有儘頭的時間。

宿檀得了準允,便真在那小攤上挑了一隻珍珠釵。

指節那麼大的一顆素白珍珠,沒有什麼繁雜裝飾,其中蘊含著潤澤靈力,戴在沈黛沒什麼多餘裝飾的烏黑發間倒是很彆致。

宿檀頷首道:“不錯,很適合你。”

說完宿檀還拿起一隻珊瑚手串,宿檀輕輕托著沈黛的手給她戴上,借機捏著她手指晃蕩著左右端詳,兩人的手都是如白瓷一樣細膩,看上去格外賞心悅目。

餘光掃過不遠處雙手環臂長身玉立的少年仙君,宿檀對於他眸光中流露出的幾分冷淡妒火十分滿意。

舒服了。

千金難買她開心,早知如此,她就應該早點與沈黛義結金蘭,將她從閬風巔裡忽悠著來長洲宿家玩。

前麵的龜仙也悠悠感慨:

“寶珠配美人,寶劍贈英雄,若是有緣者,彆說這些不值錢的珍珠,就連我們龍神之主的天元劍也能取走呢——”

龍神之主。

沈黛反應了一下,才知龜仙說的應該是這溟涬海的主人,傳說中的戰神應龍。

應龍一族好戰,尤以那位戰神應龍為甚,所以據說在這第十重隱界中,刀槍斧鉞的仙器多得數不勝數。

不過這些仙器曾為戰神應龍而戰,殺的都是上古神祇,所以也就格外的心高氣傲,一般的心性,一般的修為,自然是打動不了他們的。

但來了這裡的修士,沒有一個人會認為自己是普通人。

所以聽了龜仙口中的天元劍,所有人都是眼泛金光,目光遙遙投向那蒼暉宮的方向,恨不得越過這慢悠悠的龜仙一步便直接跨進去。

唯有龜仙知道,他這話根本就是說著玩的。

哪怕十洲修真界再是人才濟濟,無數年輕修士前仆後繼而來,又有幾人能夠得天元劍的青眼?

天元劍,可是戰神應龍的武器。

眾人心思活絡起來,而沈黛卻又開始神思不定的發呆。

戰神應龍有天元劍。

歸墟君也有一把銜燭劍。

她倒不是將戰神應龍與歸墟君作比較,隻是忽然想到歸墟君的玄鐵長劍鋒芒無匹,每每出鞘,劍氣可直衝雲霄,絕非凡品。

這樣一把絕世靈劍肯定大有來頭,但沈黛當初讀遍古籍,也沒有找到任何有關銜燭劍的蛛絲馬跡。

銜燭劍和歸墟君,都仿佛是從地底裡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但怎麼可能憑空冒出來呢?

沈黛腦海中又浮現出方才江臨淵所說的那些話,一股冰涼寒意從腳底升起,令她手腳冰涼,無法將這個猜測從頭腦中除去。

她一遍一遍的在心裡問自己:

不可能嗎?

真的不可能嗎?

歸墟君和二師兄……真的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嗎?

在她們身後,故意落後幾步的方應許與謝無歧並肩而行,故意用譏諷的語調道:

“現在知道宿檀的厲害了吧?剛剛與師妹互通心意,還沒來得及多說兩句話,就要被宿檀一個女孩子搶了先機,師弟啊,你還有今天呢?”

謝無歧凝望著沈黛的背影,沒吭聲。

腦海中閃過的是,是那個昏暗廂房裡沈黛同他說的那些話。

還有江臨淵聲聲狠絕的質問,沈黛神思不定的模樣。

魔君啊……

“這位郎君生得倒是俏。”

一旁的攤子飄來一個帶著獸麵的女子聲音,她手裡握著一隻漆黑的黑金麵具。

“生得這樣俊俏,偏又有了意中人,還是戴上我的麵具,莫要再招花引蝶了。”

銅製麵具描摹出一個猙獰野獸的嘴臉,頗有些上古時期的古樸風格。

麵具凸起的獠牙格外銳利,雕刻在麵具上,卻好似下一秒就要穿破麵具,死死咬在什麼人的身上。

謝無歧垂眸,修長手指執起那猙獰獸麵,忽然想起了江臨淵手中的那一枚令沈黛變了臉色的玄鐵麵具。

前麵的沈黛與宿檀已經走得有一段距離了,謝無歧忽然戴上麵具,轉身問方應許:

“師兄,我這樣看上去,可怕嗎?”

方應許並不知道什麼魔君,一時間也沒有將這個與江臨淵那張玄鐵麵具聯係在一起,隻當他又是少年心性,故意玩鬨。

他彎起食指,敲了敲謝無歧臉上的麵具。

“宿檀可不怕這個。”

他隻當這是小孩子的玩具,卻不想戴著麵具站在他眼前的這個人,是前世十洲修真界多少人的噩夢。

屠儘十洲,割下無數掌門的腦袋,捏碎宿檀的頭顱,燒光純陵十三宗……

光是沈黛言語之中透出的這些隻言片語,就連謝無歧也為之膽寒。

這種感覺,就仿佛又回到了他腦中一片空白地從郊野荒塚中醒來的那一夜。

一個人平白空缺了十幾年的記憶,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沒有父母,沒有來處,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以前做過什麼,到底是被父母庇護長大的幼子,還是……滿手鮮血的惡鬼。

謝無歧以為這令自己時常在午夜夢回驚醒的空白已經足夠可怕,卻不料更可怕的是——

不知道自己的過去,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

“二師兄?”

前麵傳來沈黛的聲音,幾乎是下意識的,謝無歧將手中的麵具藏至身後,快得連方應許都側目瞧了他一眼。

沈黛並沒有注意到這個,隻是她回頭見謝無歧流露出幾分寂寂神色,長眸也凝著化不開的濃黑,她雖然時常不明白旁人為什麼開心為什麼生氣,但也不會遲鈍到感覺不出喜怒。

見沈黛回頭望過來,他展顏,全然看不出心中揣著多麼沉重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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