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又哭又喊,旁邊有看戲的人視線隱晦地瞧了眼緊閉著房門的小獨棟,心裡有些發怵,扶著女人的胳膊不讓她衝動。
“大妹子你彆犯傻,那家人可是連領主都不敢動的人物,你要是把他們惹怒了,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是啊是啊,這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是對於女人來講,她活著的全部意義就是好好拉扯她的女兒,她可以肮臟下/賤,可是她的女兒卻該是一朵花似得長大。
就因為嚴家的女兒有大人物出手撐腰,免去了填河的命運,可是取而代之的卻是要奪去自己的女兒。
雖然婦人知道這種事怪不得這戶人家和嚴勇國,可她就是難以接受,並在心裡對嚴勇國和印憶柳滿懷仇恨。
說句不好聽的,自己的女兒是給嚴雯抵命去了,儘管嚴領主在的時候很照顧他們這些普通人,可是這不代表她願意用女兒的命來感激。
如果活著的希望都沒了,那她還怕什麼呢。
於是婦人也不管周圍勸阻的人,自顧自的地開始講述自己的苦命,一邊哀嚎著一邊哭泣。
屋裡的嚴勇國默默地聽著,一句話沒說。
他覺得手裡癢,喉嚨也癢,很想把他那根水煙袋找出來吸兩口,好壓一壓他心裡的煩躁和難受,可是手邊什麼也沒有。
他的手指在不自覺的摩擦,身旁的嚴雯察覺到了爺爺的焦躁,抬起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定定的看著老人,她沒有那麼靈敏的聽力,聽不到外麵在吵嚷,也不懂自己雖然逃過了一劫,可是卻另有一個女孩兒天降無妄之災。
看著孫女兒懵懵懂懂的眼神,嚴勇國心裡更加痛苦,他一輩子問心無愧,可是今天之後,他不能再這麼說了。
因為他知道有一個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即將消逝,可是他卻無能為力,沒發阻止,也不能阻止。
如果說這樣是他自私,他也認了,因為他實在做不到看著嚴雯那樣死去。
老人的麵色越發苦澀,他聽著那些咒罵和哭嚎,心裡就像針紮一般。
就連印憶柳也久久沒說話。
她出手救下了一個女孩兒,卻因此有另一個女孩兒被推入了死亡的深淵。
雖然她不是直接造成結果的凶手,可是卻是有她的責任在其中。
在榮城的這段時間其實印憶柳和靳煬過了一段很平靜的生活,除去一些不太好的人,他們還結識了很多新的朋友。
一直在隔壁門前賣布料皮子的老劉會豔羨地摸摸靳煬的袍子,做皮肉生意的王姐會暗暗和她咬耳朵讓她把握機會勇敢上,還有周蘭以及等等一些人。
這種充滿了煙火氣息和人氣兒的日子是以往沒有的,和沒日沒夜的廝殺不同,可是在每日的吃喝垂釣之餘,她也咂摸出一絲寂寞來。
不僅僅是她,靳煬也是如此。
這小小的城市包容著他們,卻也有幾分和他們格格不入,這裡沒有需要他們緊張的變異生物,也沒有所謂的源石墮落者,印憶柳找不到繼續前行變強的動力。
她曾經也想過,為什麼穿越的是自己,為什麼有的人獲得極高的能力。
一切都是無解的,上天自有選擇。
可是當一個人手居高位,或者獲得了常人難以獲得的,似乎需要承擔的也就多了。
窗外的哭泣還若有若無,圍觀的群眾們並不像招惹這些進化人大人物,他們看了幾眼以後,便默默地離去,一批又一批的行人來來往往,看著門外癱坐在地上雙目呆滯的婦人,搖搖頭又離開。
忽然,一直沒什麼動靜的房門從裡頭打開,有一個年輕的女人緩緩踱步到婦人的跟前。
婦人看到了一雙鋥亮的上好的皮靴子,她知道屋子的主人出來了,她曾想過要破口大罵又或是上前廝打,可是在這一刻她忽然沒了力氣。
無論如何,自己的女兒回不來了,還有什麼意義呢。
於是女人一動也不動,神情呆愣愣的眼神發灰,她不在乎這年輕女人是不是出來驅趕,又或是打罵她,隻是靜靜地呆坐著。
忽然,眼前筆直纖細的腿杆下彎,婦人的視線裡闖入了一張年輕貌美的臉,女人單膝下蹲時身上的盔甲和披風微微揚起,顯得很乾練。
婦人的眼睛就這麼酸了,她心裡希望女兒也能成為這樣的人,可是不能夠了。
就在這時,女人目光誠摯,一字一句道:“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女兒會被抓去,現在祭祀行動已經開始了麼?”
女人像是沒聽清,愣了半晌,把這話在心裡反複琢磨了好幾遍,居然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她顧不上去擦眼淚和鼻涕水,結結巴巴地說著,雙手一把抓住了印憶柳的披風。
“還,還沒有!正午時分開始……”
婦人話音剛落,印憶柳微微點頭,她站起身子,快步走到了身後一直默默等候的俊美男人的身邊,兩人一前一後朝著城門之外趕去。
婦人愣了許久,身子一軟坐在了地上,她忽然掩住了自己的臉,從沒有一刻那麼期待明天的到來。
屋子裡,嚴勇國把嚴雯死死地摟在了懷裡,他渾濁的眼中含著一汪熱淚,半晌才重重的印了一記吻在孫女兒的頭頂。
嚴雯似懂非懂,她用小手拍了拍爺爺的肩膀,爺孫倆誰也沒有說話。
在衝出房門的前一刻,向來對這種事一言不發的靳煬忽然很是認真的看著印憶柳,他輕輕笑了笑:“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於是印憶柳深深地抱住了手足無措的男人,狠狠地在他的下顎印了一記響亮的吻,她眼神亮晶晶的,看著靳煬逐漸緋紅起來的後耳和有些水霧的眼眸,心裡格外的酸脹。
這個男人很好,一直在包容她的任性,她忽然不想再等待了。
等這次塵埃落定,也許有些難以啟齒的藏在心裡的話也該是時候說出口了。
城門之外,向來沉寂平靜的護城河下蕩漾著巨大的波紋,有什麼身形巨大的生物在河中遊蕩,撩起了陣陣漣漪。
可惜昨夜大雨,河水一夜間水位漲了許多,連帶著河邊的沼澤也深了些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淡淡的泥土腐爛的味道,和河中的腥味混在一起。
天空之中,有一名背生雙翼的鳥類異種人完全形態化,變成了一隻身形巨大的鳥類,它煽動著翅膀,從上而下能看到深深地河水中掩蓋著的巨大黑影,足有十幾米長。
淡淡的紫電在河麵細細的流動,隻要掉下去,便是萬丈深淵。
鳥背上站著幾個人,為首的生了一副鼠相,一雙陰森精明的綠豆眼此時看著身下的護城河,大聲喝道:“說好的三月一次,希望你也能遵守約定。”
他身邊的手下人毫無憐香之情,死死地扭著一個少女的肩膀,把她的肩往下按,疼痛和心中的驚恐讓她瑟瑟發抖,默默地流眼淚。
她心裡有些絕望,從被抓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就是填進這深深地河水中,被變異獸吞入腹中。
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又怎麼擰得過擁有進化能力的壯漢,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身下的巨影。
被一口咬掉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疼,她還會有來生麼?
如過有,她再也不想投生到這可怖的末世,她隻想安安穩穩的和母親一起生活。
遠處的樊城之上,有眼力極佳的進化人默默地看著遠處河麵上的鳥類異種人,和身邊的領主報備著,“不是嚴雯,是另一個小姑娘。”
徐新有一瞬間的鬆氣,可是緊接著,他又沉默了。
無論是嚴雯也罷,又或者是什麼彆的孩子也好,這種殘忍的活動都是讓人難以接受的。
他不知道該怎麼阻止,也不知道阻止以後惹怒了狂暴的變異獸又該怎麼收場,徐新有些無力地捶了下身前的牆壁。
正午很快來臨,日頭沒了厚重的陰雲阻隔,將金色的陽光連帶著熱一同灑下,把水麵照的更加波光粼粼。
河麵以下的巨獸遊動的更快,原本小幅度波動的湖麵頓時開始泛起了巨大的漣漪,有細小的水花飛濺,隱隱能看到湖麵下麵的場景。
沈誌宇知道時間到了,他很身邊的手下人做了個手勢,身邊人頓時了解了。
女孩兒瞪大了眼睛,她感覺有一雙手狠狠地推了她的背一把,她尖叫一聲,身子應聲墜落。
失重感讓她眼前一片眩暈,在這短暫的光影之中,有一條身形巨大身體粗的比公交車還更甚的電鰻猛地竄出水麵數米,巨大的布滿了鋒利鋸齒的牙齒狠狠地朝著上空一個咬合,就要把那墜落的少女在口中攪碎。
電光石火間,一隻變異巨鳥長嘯一聲,它飛的極快,像是一道棕色的殘影,迅速地略過變異電鰻上竄的深淵巨口,幾乎貼著它的獠牙而過。
鳥背上一個年輕的女人伸手一撈,穩穩地把從空中墜落的少女摟在懷裡。
變異電鰻撲了個空,巨大的身子像□□如水,把水麵掀起了一陣滔天巨浪。
湖水湧動,四周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