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遇眼角一跳。
他抬手捂住唇角,掩蓋掉自己都沒有辦法控製住的表情失態,隊友及時將攝像師的鏡頭轉開。
是那個嗎?宋時遇想。
……比想象中開始的早。
醫務室的醫生說紀惜時大概有點低血糖。
她感慨自己在城中村居住的時候完全沒有這樣的毛病,沒想到做了季氏養女以後竟然會這樣!
紀惜時喃喃自語:“難道我就比較適合野蠻生長?”
醫生沒有接她這句呢喃:“是不是最近三餐沒好好吃,季晏清少爺也一樣,他昨天來過一次,開了點藥走。”
最近確實是太忙了。
結束了這段時間,之後的兩個月多月高三衝刺高考和國外大學的麵試,那些是學習部需要負責的事情,紀惜時主要就是做個彙總。
V.K和利波斯校董會的聯合宣傳也結束了。
紀惜時休息了半天,第二天下午起來洗頭發打扮自己。
其餘時候無所謂,節假日約見好閨蜜怎麼說也得洗頭,這是她對此次約會的尊重!
今晚的焰火大會,紀惜時除了溫黛誰都沒有邀請。
邀請少爺多奇怪,季晏清這幾天又很忙,看上去就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樣子。雖然說還是要給他們創造相處的機會,但紀惜時偶爾也會有自己的私心。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溫黛單獨一起玩了!
女孩子的話題插入幾個男生總是有點怪怪的,很多時候紀惜時都隻能把吐槽吞回肚子裡。
而且季晏清現在算是她們上司,誰出門邀請上司啊?
不過紀惜時問了西森要不要一起去。
房間裡的電視還開著,西森換了一部電視劇看,這次是虐戀情深的劇本。紀惜時看完簡介就變得毫無興趣。
那個男主就是個渣男啊,掏心挖腎的,女主角竟然還原諒他!
西森:“後麵有反轉啦,女主重生把男主嘎了,不守男德寄幾骨折。”
紀惜時:“竟然能過審。”
西森:“比我之前看的那些小說好看多了,後麵這個女主也開後宮了哦。”
西森還有半句話沒說出口。
他其實是想要從中學習一些緩解修羅場扯頭花的辦法,說不定以後在紀惜時身上用得到呢。
小貓趴在沙發上眼睛半眯著,一副明明想要睡覺但還是堅持在看電視的模樣。
紀惜時出門的時候忍不住叮囑了一句:“……那你早點睡覺,聽到沒有?”
她感覺自己簡直就像是操心的媽媽!
西森敷衍地喵喵叫了兩聲。
紀惜時今天穿了件色調簡單製服和短裙,領口的領帶是紅色的交叉樣式,她整理了裙子的褶皺,然後朝著和溫黛約定好的方向跑去。
整個美食街的燈光明亮。
已經是七點多,太陽正在將舞台交給月亮,隻留下一點點不舍的謝幕禮花。
紀惜時看見了站在那邊拒絕了一個男人搭訕的溫黛。
她黑色的長發挽起,和平日裡冰冷的樣子不同,多了一點溫和感,看見紀惜時盯著自己的目不轉睛,忍不住露出一點點困惑的表情。
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有點奇怪?”
溫黛以前沒用過這樣的發型,她見紀惜時盯著自己看了許久,忍不住抬起手碰了碰發尾。
紀惜時承認自己有顏控的成分,好不容易將眼睛從那張臉上移開,紀惜時大神感慨:“完全不會…天哪!現在是和在學校的時候完全不一樣的好看!”
紀惜時把自己詞彙庫中能搜刮出來的誇人的話語全部都說了一遍,她說完勾住溫黛的手腕。
就好像是繞著人捧場的毛絨小動物。
繞是習慣了她這樣說話的溫黛也忍不住有些臉紅:“……好啦,沒有到那種程度。”
紀惜時:“嘿嘿。”
少女的腳步輕快,她的視線在兩側的攤位上搜尋,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這條美食街包含了各國各地的美食,紀惜時看見了糖葫蘆攤子上還有蘋果糖,紀惜時要了兩串草莓的。
一串交給溫黛,一串自己吃。
兩人一路走,不多久就走到了遊戲攤位的前方。
一邊是設計攤位,另一邊是撈金魚的攤子,中間是一個……看起來有點古怪的帳篷?
紀惜時好奇:“這個是什麼?”
帳篷裡麵傳來了人的聲音,幽幽的傳出來:“是算卦哦。”
紀惜時往後蹦了一步:“嚇一跳!”
裡麵的聲音再度傳出來:“要不要進來算算?算你十塊錢一卦。”
紀惜時和溫黛對視一眼。
溫黛:“……想玩的話就去玩吧。”
少女垂在身側的手比了個手勢,暗處的待命的人都暫時停下了動作,等著接下來的指示。
紀惜時撩開簾子走進去,裡麵的構造簡單到一眼就能全部看清楚。
一個桌子,桌子上幾乎什麼都沒有,坐在後麵的女士穿著長袍,因為太瘦了,臉頰凹陷了進去、乍一眼看和聲音完全不符的蒼老。
她赫赫笑了兩聲,抬起眼眸看向紀惜時,直接無視了旁邊的溫黛:“小六壬?”
紀惜時其實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就點頭應下來:“我都可以。”
這個穿著長袍看上去神神叨叨的女士看了眼時間,隨後單手抬起,拇指在中間三指上點了一圈,眉毛挑起來。
紀惜時:“?”
溫黛語氣淡淡的:“不要裝神弄鬼。”
神棍嘖嘖嘖幾聲,她放下手。
“你是不是最近生病了?”
紀惜時:“算是……”
低血糖也算是病吧?
“你接下來會碰上一件大事,會因為你身邊的人陷入嚴重到危及生命的困境中,不過沒關係,記得一直堅持自己。”她這麼說著,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至於其餘破局的方法,v我500告訴你。”
溫黛&紀惜時:……
兩人一致地幽幽看了這個神棍一會兒,紀惜時拿出手機掃了十塊錢。
她站起身:“姐姐,你還是不要招搖撞騙了,這樣是吃不上飯的。”
神棍:“喂,我很真的在和你說好不好。”
紀惜時和溫黛從帳篷裡走出來,兩人相顧無言了幾秒。
溫黛:“這種東西大多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吧,而且那個人看起來不太靠譜的樣子。”
紀惜時點頭:“有道理,我們不封建迷信。”
紀惜時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蘆,忍不住想:當時在落島的時候占卜了一次,和這次一樣都是算著玩,但是怎麼都是類似的結果?
她身上能有什麼大事啊?之前那些對於普通人來說就已經算大了吧……?
紀惜時環顧四周,準備再找點攤位玩玩,正巧對上了一個路過少年的視線。
對方年齡不大,穿著純白的短袖,淺金色的發色和明顯充滿了異域風格的麵部輪廓讓紀惜時的目光停滯了一瞬。
對方先一步移開了視線,抱著手中半人高的大娃娃走進了人群中。
大概是在旁邊那個射擊攤位贏下來的。
溫黛:“你想要嗎?”
她射擊的技術還沒生疏,在這種攤子上拿下大獎簡簡單單。
紀惜時誠懇地點了頭:“想。”
兩人在攤位老板笑眯眯的眼神中開始,在對方差點落淚的目光下抱著大娃娃離開。
紀惜時摟著兔子娃娃,走路的步調都輕快起來。
她準備撈金魚送給溫黛。
還沒走到一半,一個男生走上來攔住了她們。這個穿著製服的男生紅著臉用指腹擦了擦臉頰:“就是…我覺得你很可愛,可以留一個聯係方式嗎?”
紀惜時看向溫黛。
男生:“不,不是她,我想要你的。”
紀惜時:“誒?我嗎?”
溫黛:“你哪個學校的?”
大約是溫黛的語氣有點凶,那個少年縮了一下,立刻就有了退縮的意思,紀惜時立刻朝著那個男生擺擺手。
“抱歉啦,”她說自己一般不會給陌生人聯係方式,希望對方諒解,“謝謝你。”
男生支支吾吾說了聲好的,轉身剛開始隻是走,腳步越來越快地跑回到了自己夥伴的隊伍中。
溫黛認認真真和紀惜時說:“這樣的陌生人還是拒絕比較好。”
紀惜時:“嗯,我知道!”
紀惜時才不會因為身邊是溫黛這樣的大美女而感到自卑,覺得彆人好看也不妨礙紀惜時覺得自己很不錯。她覺得自己的內心無比強大!
她一高興,溫黛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好了起來。
兩位從遊戲攤位第一個刷到最後一個,期間收獲了包括大娃娃在內不下十件戰利品。
紀惜時手上有點拿不下:“感覺自己是來進貨的。”
溫黛也拎著和她外表完全不同的大鵝娃娃,骨節分明的手掐住了其長長的脖子,她沉默半晌說是的。
紀惜時:“哈哈哈哈哈!”
溫黛無奈:“彆笑了,我們去看煙花吧。”
雖然還有半小時的時間,但最佳地勢已經被占領好了,現在過去都可能隻能看見前麵人的手機和人頭。
紀惜時:“好!不過我們換個地方。”
她把手中的戰利品都寄存在美食街開始處,拉著溫黛從旁邊的小道網上跑,兩人爬到半山腰,紀惜時停住了腳步。
“就是這裡。不過要坐在地上…介意的話我們就蹲著。”
抬頭的視野確實很好。
溫黛往暗處看了一眼,潛藏在暗處的保鏢像是幽靈一樣緩緩縮了回去,溫黛收回目光問紀惜時:“這裡能看見嗎?”
溫黛和紀惜時排排蹲做在石階上,她的手向前屈伸、偏頭靠在手臂上,一雙墨色眼眸中倒映出紀惜時的樣子。
紀惜時:“這個地勢肯定可以啦!”
她說小時候的夏天媽媽也帶她來過這種聚會,不過就是離家太遠了,晚上回家不方便。
她用語言描述自己記憶裡的花火,從一個小孩的角度仰頭看天空,那時候媽媽和煙花是她眼裡的全部世界。
她偏了偏頭,靠上自己的手臂:“所以我想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再看一次!”
溫黛短時間內沒有說話。
紀惜時眨眨眼,忽然有點不好意思:“我這樣是不是有點媽寶女?”
溫黛搖搖頭:“沒有。惜時,我覺得你很幸福。”
觸及到幸福兩個字,紀惜時忽然想起來自己其實還有要問溫黛的問題。
紀惜時問:“那溫黛你會在什麼時候感覺幸福呢?”
溫黛輕輕眨了一下眼。
她的目光移開,看向天幕中炸開的煙花,語氣飄忽地說她也不知道。
支撐著她和溫彥一路走來的,無非是為父母複仇的執念。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會抱著自己和弟弟露出溫和笑意的父親和母親,都在一場大火中燃成了灰燼。
溫黛從來不去想。
——什麼才是幸福呢?
在福利院長到七歲,在院長要把她和弟弟打包賣給有怪癖的富豪的時候逃跑,住在橋洞下,運氣很好地碰上了父母忠心耿耿的舊部。
舊部留下了錢財和幾個秘密住址,她悲傷地告訴兩位小少主,組織裡出現了叛徒,而她要去引開那些人。
她說:“少主,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在此之後,溫黛和溫彥互相拉扯著長大。
她一度以為隻要身邊有僅剩的家人就夠了,為父母報仇是最大的心願。
但人是群居動物,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和紀惜時在一起的時候,溫黛總是覺得很放鬆,她仿佛天生有著可以緩解人焦慮的能力,不過多地詢問朋友的隱私。
溫黛自己知道,自己很多時候的行動在外人眼裡看來很古怪,但紀惜時至今都沒有問過溫黛。
她們心照不宣地守護著這個秘密。
現在…在那些年少時就形成的想法裡,或許還可以加上和朋友一起考上心儀的大學這一個心願。
溫黛用手戳了戳紀惜時的手臂,少女在煙花下說著悄悄話:“惜時,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
紀惜時完全沒想到溫黛會有這樣複雜的身世。
果然女主的身份不會一般哇!!
她忍不住問:“那…那個福利院現在怎麼樣了?”
溫黛語氣中有些厭惡:“現在已經關上了。”當然不是自願的,溫彥讓人把無辜的人拎出來以後,放火燒了那棟建築物。
那些孩子被送到了更好的福利院,現在溫家每個月會給出一定的生活補助。
“那就好,否則還有小孩子要被摧殘。”紀惜時歎了口氣,頗為老成地說,“我們小時候都很辛苦呢,不過現在都已經熬過來了。”
原來阻擋溫黛幸福的還有這麼大一件事。
紀惜時心想怪不得,溫黛看上去不是那種會被情情愛愛束縛住手腳的人,她對異性的態度就差沒說“默哀老子”了。
要是我身上背負著血債,紀惜時想,那我也沒心思搞什麼情情愛愛的啦!
煙花在天幕中綻放開。
空氣中逐漸有了硝煙的味道,紀惜時問溫黛今天晚上回學校還是去城中村,後者說城中村,現在的時間有點晚,學校的門禁應該已經結束了。
溫黛仰頭看她:“今天晚上溫彥不回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睡我的床。”
畢竟這個點讓紀惜時一個人回家溫黛也不放心……就算暗處的保護者都能成一個十二人小隊了。
小小的山頭竟然能藏下這麼多人,溫黛麵無表情的想,還是有點低估這裡了。
紀惜時起身拍拍屁股:“好!那我們就一起回去吧!”
瘋玩了一晚上,明天還要上學,紀惜時要趕緊回去準備一下睡覺——好在原來的房子裡還留下了換洗的衣服。
紀惜時:當時沒有全部打包帶走,可見我頗有先見之明!
她有一段時間沒回到城中村,再來的時候還是有熟悉感,溫黛比她走的快了一步,腳步在樓梯口停頓下來。
紀惜時低著頭爬樓梯,一頭撞了上去,捂著腦袋抬頭的時候,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似乎有些場麵會重演。
楚淮穿了件簡單的襯衫,以阿爾奇為首的殺手們半跪在地上,身形又拔高了一些的少年掀起眼簾看過來,藍色的眼眸像是夜色下的一汪海。
是楚淮。
在夏日焰火晚會結束後,他們在月色下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