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惜時:“應該有,如果是宴會的話季氏也會讓我去的。”
宋時遇彎眸:“好,那我們約好了。”
溫黛忽然問:“你們的宴會在幾號?”
宋時遇報了個時間,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溫黛一眼。
溫黛頷首,她和溫彥對視,雙胞胎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
*
宋時遇家在京城相對偏僻一些的地方。
紀惜時原本還有些奇怪為什麼不像是彆的豪門一樣往市中心住,直到見到了眼前的莊園。
……大概有四個季氏公館那麼大。
就算是已經逐漸在熟悉豪門風格的紀惜時也忍不住小小震撼。
宴會邀請了豪門圈內大多數人,紀惜時和欒安一起進場,拄著權杖的女士麵色鎮靜,她告訴紀惜時也不需要緊張。
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圈內露麵,紀惜時鎮靜了不少,她向著來打招呼的每一個人回禮。
在紀惜時遊刃有餘地確認人的身份,和來訪者談及那些有關於他們家族的信息,欒安按在權杖上的手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
欒安問:“你把所有人名和家族企業都記下來了?”
紀惜時乖巧點頭:“嗯,應該基本上都能認識了。”她現在是季氏的人,在外麵就代表著季氏,起碼的禮數得到位。
欒安露出沉思的表情,須臾問:“前段時間你讓醫生看過身體了嗎?現在感覺怎麼樣。”
紀惜時忽然被關心,有點受寵若驚:“就是偶爾困和一點點暈而已。”
做了全身檢查也沒查出來什麼。
欒安點點頭:“你偶爾也可以休息一下。”
紀惜時彎眸:“我認為這是必須的…不過這樣也好,不用麻煩季會長。”
她直接把季晏清當成了標杆,無意識地與他的行為靠近。
紀惜時朝著這位幫助自己很多的女士笑了笑:“而且也不累,這個工作量很正常啦。”
不用打工以後,那些精力全部都放在提升自我上,紀惜時倒是覺得這樣很充實。
欒安看了一眼正在人群中央的季晏清。
少年進場後就被包圍,他最近對季氏越發勢在必得,圈內所有人都認定了他會成為季氏的下一任掌權者。
季晏清遊刃有餘地和每一個長輩平等的對話,他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似乎很認真地聽著人侃侃而談。
隻有了解季晏清的欒安知道,他看上去和那些人在聊天,實際上已經有些不耐。
他想來找紀惜時。
欒安並不可惜,紀惜時是個優秀的孩子,但現在事情已成定局,她知道季晏清不會到撕破臉的程度。
再怎麼想,也起碼會在將季氏收入囊中之後,而且也得看看紀惜時願不願意——如果女方不願意,欒安會用很強硬的手段讓他們分開。
欒安問:“你對季晏清怎麼看?”
紀惜時:“大概,想成為他那樣的人。”
好像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隻要有他在身後就能給彆人無儘的底氣。紀惜時也想成為朋友和家人的勇氣,任何時間、任何地點。
欒安頷首。
她說:“我聽說你有周遊世界的心願。”
這是從紀瀾那裡聽到的,紀瀾現在的狀態好了很多,欒安有時候會去和她聊天。
紀惜時的親和力或許是從她母親那裡繼承過來的,欒安想。
“高中畢業後,有興趣的話可以空出一年的時間,參與世界範圍內的公益組織也有利於大學的申請。”她說,“你隨時可以做決定。”
紀惜時點頭,她小聲說了句謝謝。
欒安手中的權杖在地麵上輕輕點了兩下,有人從另一側走了過來。
宴會正式開始,宋時遇的父母來到紀惜時麵前,這座巨大莊園的主人看著紀惜時的時候眼裡充滿了喜愛。
欒安看得出她對這樣的熱情有些難以招架,她出聲為紀惜時解圍,這對熱情的父母語氣才稍稍緩和下來。
“對了,時遇養了一些寵物來著。”宋母親親熱熱地拉著紀惜時的手,看著紀惜時越看越喜歡,“你要是有興趣,我讓他帶你去看看。”
欒安:“晚些吧,都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趕鴨子上架。”
宋父趕緊說:“我們家那個臭小子平時不聽人說話,難得一次,我們有點激動了……”
紀惜時被圈內幾個大人物圍在中間,視線往旁邊一掃,看見了有些熟悉的人臉。
似乎是季晏清的表弟……?
這種宴會來的人多也能理解,但紀惜時看著他圍在旁邊鬼鬼祟祟的模樣,忍不住多留意了一眼。
他和一個端著酒杯的是侍應生擦肩而過,後者朝著被人包圍的季晏清走去。
與此同時。
宴會的主角宋時遇在一層,他並不像是父母那樣在人前露麵,隻是興致缺缺地看了一會兒。
季晏清這樣的人,他喜歡什麼,什麼就會成為他的弱點。
宋時遇靠在一樓的欄杆上。
他知道他們打算做什麼。
楚淮和溫黛姐弟達成了交易,他們準備在夏天結束那些混亂的爭鬥。
季晏清將欒安風注意力引開,陸青雲也和溫家姐弟達成了交易,陸衡也從彆的角度查人,具體內容不清楚。
而他,他提供一個讓他們出現在豪門圈子眼中的舞台。
今天,現在。
站在這裡可以看見下方的一切,宋時遇看見季晏清拿起那杯酒。他又看向另一邊在宴會上社交完,鬆了一口氣的紀惜時。
少年眼眸中暗色更濃。
他們的關係太好了,他要提前戳破那層紗布,讓紀惜時看見季晏清真實的一麵。
剛好,季氏有個蠢才可以利用。
宋時遇抬了抬手。
暗處走出來一個看不清麵貌的男人:“大人。”
宋時遇:“如果他因為藥效真的動手,你去把人打暈。”
那人一頷首:“明白了。”
他重新隱沒到暗處。
宋時遇在上方又看了一會兒,轉身從欄杆邊離開,身影消失在了一層。
*
對於紀惜時來說,變故發生的實在是有些突然。
——這場宴會似乎本身就不像是表麵上看起來那麼平靜。
紀惜時本來意外地很喜歡這裡的甜點和酒飲,社交是必然的,不過她的價值顯然沒有其餘同齡人高,很快周圍就空下來。
她剛好低血糖,多吃點甜食也沒關係吧!
紀惜時拿了吃的正準備往角落裡跑,忽然看見正和某位新能源產業的董事長聊天的季晏清似乎有些不適的表情。
他頷首說了聲抱歉,將手中的酒杯在一邊放下,紀惜時注意到他扶著桌麵的手有些顫抖。
……身體不舒服嗎?
她當機立斷放下蛋糕,抬步就朝著季晏清的方向走去,向著這個董事長打招呼表達歉意後,紀惜時說自己找季晏清有事。
整套流程下來對方也沒露出不適的表情。
“哈哈,看來你們兄妹關係很不錯。”這位董事長發出這樣的感慨,“快去吧,下次有機會再聊。”
紀惜時說好。
她扭過頭看向季晏清,後者低著頭,白皙的臉上沾染了些許紅暈。
紀惜時剛想說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季晏清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對方的體溫瞬間襲了上來,紀惜時嚇了一跳。
太不正常了。
季晏清來的時候還好好的,絕不可能是感冒發燒,他自己也察覺了自己的失態,飛快抽回手後抬起貼在臉側。
他目光有些渙散:“抱歉……”
少年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領帶,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散熱,垂眸輕聲說:“酒裡麵有東西。”
原本疑惑為什麼季晏清的體溫偏高,這下紀惜時也緊張起來了。
紀惜時往四周環顧一圈。
宋家很大,這個宴會的會場也一樣大到有些離譜的程度。季晏清作為頂級豪門頗有實力的繼承者,自然而然會吸引彆人的目光。
他絕不能在大眾麵前失態。
門口處傳來了騷動聲,很多人都在往那裡走,紀惜時擋在季晏清麵前,她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陸理事長來了。
真是及時雨……!
趁著現在人們的注意力遠離,紀惜時趕緊扶著季晏清向著一側走去,但季晏清有點站不穩,而且休息室離這裡太遠了。
怎麼宋時遇家裡能大到這種程度!!!
紀惜時趕緊扶著他向旁邊走,季晏清的呼吸聲越來越重了,他的神誌似乎也逐漸趨於模糊,不斷的想要接近紀惜時、從她身上攝取一些冰涼。
紀惜時咬咬牙。
她乾脆把季晏清扶到了旁邊的垂地簾布後麵,簾布和牆壁之間隔著可以坐下人的距離。
燈光被阻攔在之外,紀惜時鬆了口氣。手機沒帶,否則現在應該給宋時遇發消息讓他救命。
這塊幕布不像是會拉開的樣子,紀惜時扶著季晏清靠著牆坐下,他已經不適應地解開了襯衫上麵的兩顆扣子。
光線昏暗,但紀惜時還是能看見他的頸部和鎖骨,季晏清急促地呼吸了兩下。
紀惜時:“……誰乾的啊!”
她有點著急,外麵因為陸青雲一家的到來而產生的騷亂已經停了下來,現在從這裡出去難免要引起彆人的注意。
這樣子的季晏清要是被彆人看見就糟糕了,可以說是形象全毀的程度。
季晏清看著她。
少年忽然往前湊了些許,他拉近了距離,紀惜時下意識地望進那雙眼眸中。
她有些怔愣。
暗紅色的簾布隔開了兩片區域,宴會廳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大人們在評論著時事、政治、經濟,仿佛整個世界已經完全掌握在他們的手中。
但一簾之隔,他們不談論那些宏達的理想,任由內心的念想無限擴散蔓延。
紀惜時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噗通、噗通,逐漸和季晏清的心跳趨同。
她慌亂錯開視線,咬了咬牙:“我出去找人幫忙,你在這裡再忍一下。”
剛要走,手腕被季晏清拉住,他將她拉了回來,輕輕搖了搖頭。
季晏清努力保持自己的思考。
手中握著的手比他的小多了,紀惜時的體溫涼,手腳很容易冰冰的,現在成了最好的降溫劑。
“先彆出去…外麵有人在找我。”
紀惜時一出去,立刻就有人能找到這裡。
來宋家的時候,幾個殺手小哥都沒跟上,他們被留在了偌大莊園的門外——宋家自己有頂級安保團隊。
那麼,誰能乾這種事?
季晏清分出些許心神,平靜地想,除了那個想要討好季老、爭奪繼承權的表弟,沒人會乾這種低劣的事。
季晏清清楚自己現在其實應該讓紀惜時離開。但他沒辦法抵抗來自她的體溫和心跳。
這是為數不多的,能用正當理由和她親密接觸的機會。
他分不清自己的心。
——究竟是想,還是不想呢?
他背靠在牆上,將臉埋進紀惜時的手心,比起少女要寬大的多的手掌輕輕圈住了紀惜時的手腕,手中的力道拿不準,像是擔心將她捏痛。
或許是藥效上來,觸碰到掌心的臉頰皮膚帶著滾燙的熱意,紀惜時想收回手,被他的一眼定住。
季晏清掀起眼簾。
他的瞳色淺,眼中水波流轉,他不說話,但那張天使般的麵容上滿是乞求。
紀惜時忽然想起一個說法。
他們說天使的樣貌通常都很潦草,隻有惡魔才會擁有絕美的容顏,那樣才能夠誘惑人類與自己簽訂契約。
現在,季晏清明明什麼都沒說,但紀惜時就是感覺到了慌亂。她有些許眩暈感,那種不好的感覺再次湧了上來,仿佛日常在滑向失控。
紀惜時聽見陸衡也的聲音:“人去哪兒了?”
還有駱易的回複:“應該不會沒來的,可能去外麵了?我看她剛才好像有點暈…宋時遇家怎麼這麼大。”
紀惜時想著可以找陸衡也幫忙。
她的注意力被吸走了。
季晏清的呼吸帶著仿佛能夠將人燙傷的溫度,他放下手,沉沉喘息兩聲,濃密纖長的眼睫遮下來,將那雙眼中的情緒全部遮蓋住。
他皺起眉,呼吸的起伏大了一些,露出了有些痛苦的神情。
紀惜時下意識地關心他:“你還好嗎?”
季晏清閉了閉眼,他曲起腿側過頭,上下滾動的喉結和順著臉部輪廓滑落的汗暴露在紀惜時眼前,他幾乎狼狽地掩飾著自己。
簾布後的世界忽然安靜了一瞬,隨後人群騷動起來,混雜在這些聲音裡,紀惜時聽見了季晏清的聲音。
“…惜時,彆去,彆在意他們。”
*
宋時遇坐在黑暗中。
姿態優雅的小貓蹲坐在階梯上,那雙藍色的眼眸靜靜注視著前方,遊魚的影子在澄澈的眼眸中變換。
隻有幽幽的藍光從玻璃另一側投射下來,被水波攪亂的影子在地麵上變換。容納400萬升水,圈養了多種海洋魚類,幾乎複刻了一個小型海底世界。
這個鯊魚缸是宋時遇十歲的生日禮物,那時候他很喜歡大海,這棟彆墅也是在那時候一同修建完畢的。
少年的身體向後傾斜,他的手在膝蓋上交疊,視線落在圍繞著魚群的鯊魚身上。數量眾多的捕食者將獵物聚集在一起,等待著機會飽餐一頓。
少年臉上的神色逐漸趨於平淡,唇角和眼尾的笑意落下,這樣一張好看的臉在麵無表情時也能吸引人的目光。
身後旋轉的階梯上傳來咚咚的聲響,一隻小貓從上層跑了下來,蓬鬆的尾巴翹的高高的。
它從樓梯上跳下來,輕巧地落到了昂貴的沙發背上,坐在沙發上的少年側過臉問它:“馬上就可以和媽媽見麵了,高興嗎?”
紀惜時的初期症狀更嚴重了,時不時就會恍一下,宋時遇麵色平靜的想到,要趕在她發病之前才行。
森林貓沒辦法給出回答,淺藍色的眼眸注視著宋時遇,像是在等待著他繼續說些什麼。
或許是壓抑的太久,宋時遇是將小貓抱進懷裡,他緩緩垂下眼簾,很輕很輕的一句。
“…奇怪嗎?我想讓她恨我。”
小貓發出喵喵的叫聲,從額頭開始蹭過宋時遇的手背,安慰著有些落寞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