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
大道寺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夢。
“陰陽術最初的起源,是來自我們海對麵的那個國家……”不知是誰,正低聲講著課。
窗子半開著,一束清透的日光投射到大道寺麵前的桌上,幾隻頭上紮著紅繩的小紙人正“哼哧哼哧”地替他研著墨。
“自己”似乎跪坐於矮桌後,拿著毛筆的右手在眼前攤開的紙張上,正逐字逐句地寫著:“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鬥,代表宇宙共鳴。者,代表複原。皆,代表危機感應……”似乎是老師的人,也正好講到了這裡。
大道寺無法控製夢裡自己的身體,隻能順由“自己”低頭摘寫著什麼。
忽地,一隻紙鶴,晃晃悠悠地飛到了他的視線裡。
似乎是製作者不太用心的緣故,它還未飛到桌上,就猛地歪斜栽倒了下去。
一隻白淨稚嫩的手適時地接住了它。
夢裡的“我”,這麼年幼嗎。
隨著“自己”的轉頭,大道寺也終於看見了更多的東西。
整整齊齊排列著的矮桌;跪坐於桌後,穿著複古又高低各異的少年們;以及後排幾個正朝“自己”聳眉弄眼的陌生同學。
一邊講課,一邊巡視著的老師,很快發現了這一角的騷動。
老師不知對誰說道,“晴明!”
眼前的畫麵霎那間失去了色彩,夢境陡然從這裡破碎開來。
……
大道寺仍沒有醒,又一個殘缺的夢將他拉扯了進去。
夢裡似乎是晚上,他聽到“自己”開口——
“光哥,人鬼共生不好嗎,為什麼非要對妖怪之流趕儘殺絕呢。”
這個夢裡的“自己”似乎長大了一些。
黑暗中,樹林裡的背影並不分明,大道寺隻聽到了一聲刀劍出鞘的鋒鳴。
這種頭皮發麻的殺氣……
跑啊!大道寺對無法控製的“自己”有些著急。
“自己”仍駐止在原地,目不轉視地盯著樹林中的那個人,似乎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出乎大道寺意料的,銀色長發的身影並沒有攻擊的意圖,他似乎是在端詳手中抽出的利刃。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人和鬼,終究是不一樣的。”
“鬼神沒有善惡,不知對錯。”
他頓了頓,“終有一日,盤旋於人類土地上每一寸的妖怪和惡鬼,都會被我,一一除儘。”
“它們要麼臣服,要麼——死。”
大道寺察覺到了“自己”心中交雜著的失望和怒火,“為了人類的生存而殺戮,為了源氏的**而背負罪孽,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銀發的身影毫不遲疑地開口道:
“我會讓人類淩駕於鬼神之上。”
“用我手中的這把刃。”
“不惜一切代價。”
“這就是我的大義。”
“晴明。”
擲地有聲的話語最後幾個字頓然失真了起來,夢又開始分崩離析。
……
眩暈感襲來,大道寺宛若跌落進了更深層的夢境。
乍然轉換,大道寺眨了眨眼,才適應了眼前白雪茫茫的一片院景。
這個夢裡,他似乎坐在木質長廊上。
旁邊的爐子正咕嘟嘟地散發著茶香,大約是已經煮好了,旁邊的同伴把茶爐拿了下來,倒了一杯推給他。
因為剛煮好的太燙,“自己”等了一會兒後,才拿起來啜飲了一口。
夢裡應該是臨近新年的時候了。
院子已然掛上了許多的應景的裝飾。
隨著“自己”視野的轉換,大道寺甚至看到堆在院子裡的雪人,都被圍上了一條喜慶的紅色圍巾。
真是溫馨呢。
剛脫離了上一個夢境的大道寺,都被這裡平和的氣氛安撫了內心隱隱殘留的怒火。
許是氣氛很好,他聽見“自己”充滿笑意地開口向同伴問道:“博雅,你知道最短又最強的咒是什麼嗎?”
這種聲音,夢裡的自己……好像更成熟了。
“自己”並沒有看向同伴,大道寺聽見這個叫“博雅”的男人無奈的聲音——
“你就彆賣關子了。”
“自己”朗聲笑道:“是‘名’啊,博雅。”
“名?”
“正是。”
“山,川,河流;花,鳥,草木;日,月,你我。”
“皆有名字,又皆為其所束縛。”
“哪怕是我,也被‘晴明’這個名字所束縛著呢。”
這次夢境沒有消散,仍舊繼續著。
“那如果給你機會,讓你改掉這個名字呢?”同伴好奇地問道。
“博雅,名字這種東西,怎麼可能隨便棄用呢。”
“我是說假如嘛。假如有這個機會……”身側的人更加好奇起來。
“唔。”大道寺聽見自己停頓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