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時:“今天……下午?”
季教授的電話被另一個人拿了去,那笑嗬嗬的嗓音很是熟悉,是寧城分部的林部長。
“小季啊,恭喜恭喜。”林部長說,“怎麼樣,我建議你去江城分部協助沒錯嘛,你完成了積分要求,心裡測驗也過關,你用實力證明了自己。我向上級部門提出了申請他們已經批準了,你等了十幾年的這一天,終於來了!今天下午我在部裡等你!”
季雨時:“……”
季雨時掛斷電話以後有些出神。
宋晴嵐問:“怎麼了?”
季雨時轉頭看著他,好像慢慢地回過神來一樣,搖了搖頭:“沒事。”
宋晴嵐好奇道:“你的老師怎麼會打電話給你?”
季雨時:“一點課業上的事。”
懸浮列車外,天空蔚藍,風景如畫。
時速五百多公裡的高速運行下,外麵的參照物形成了一道快速後退的模糊線條。
車窗上倒映出季雨時恰到好處的臉部輪廓,修長的脖子,還有漂亮的、清冷的眼睛。
他似乎在看外麵,又似乎沒有。
過了一會兒,他回過頭對仍在思考中的宋晴嵐道:“我想去洗手間。”
列車已經響過一次播報提示,即將到達寧城與江城之間的一個小站,車輛停留時肯定會有不少人來來往往,說不定又會遇到一些有所關聯的人。
宋晴嵐認為現在時機不太好:“現在?”
季雨時咬了下唇,說:“其實,早上的雞蛋好像過期了,我現在有點不舒服。”
宋晴嵐:“……”
季雨時站起來往洗手間走,臨走前還說了句:“但是你做得很美味。”
宋晴嵐自覺有點受打擊,這可是他第一次做給除家人以外的人吃。
不新鮮的雞蛋什麼的,他怎麼沒發現?
可是大清早的,因為某種搞笑的原因,他也沒好意思敲開季雨時的房門去詢問一下哪些食材可以使用,就擅自做了。
做得美味嗎?
宋晴嵐看著窗外,發現自己的嘴角竟有個弧度。
挺傻的。
他整理好表情,掌心有點發熱。
一分鐘過去,列車緩緩停靠。
季雨時還沒回來。
乘客們來來往往,宋晴嵐看了看表,又過了三分鐘,季雨時好像去得有點久了。
直到發車播報聲響起的一刻,宋晴嵐才猛地回味過來——季雨時撒謊的表情,他不是第一次見,怎麼剛剛就上了當?
他站起來快速走到洗手間處,裡麵果然空無一人!
列車門正在關閉,宋晴嵐情急之下去拉住玻璃,手被車門狠狠夾了一下,頓時車廂裡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車門防夾機製開啟,宋晴嵐顧不得車上的警報和人們的抱怨,快速下了車,在月台上尋找季雨時的身影。
作為一個多次穿越回到過去執行任務的記錄者,即使不靠模擬麵孔來將自己偽裝成另一個人,隻要季雨時想,他就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宋晴嵐卻一眼發現了那個瘦削的背影。
——季雨時正大步穿過人群,在往出站口的方向去。
“讓讓!”
“讓讓。謝謝!!”
宋晴嵐加快了腳步往前追。
人群中,有三三兩兩的人麵無表情地停留住了腳步,看向了宋晴嵐。
而季雨時走得順暢,仿佛知道了他暫停了行動,這一路竟一個阻撓他的人也沒有。
進入大廳時,季雨時的背影稍微頓了頓,他知道宋晴嵐跟了上來,卻沒有回頭。
隻見季雨時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路過一個空座位時,還有空順手把座位上的一個空水瓶扔到了地麵。
宋晴嵐麵冷如霜,仗著個子高走得快。
他推搡過不斷湧來的陌生麵孔,艱難前進,已經距離季雨時很近了。
忽然,宋晴嵐的麵前一陣騷亂。
有人踩到了那個季雨時扔下的空水瓶,當場摔倒,繼而那人撞到了一旁拖著行李箱,行色匆匆的旅客。那個行李箱有滑輪,在撞擊中一路滑走,又卡到了正在清掃垃圾的機器,絆到了清潔工。
季雨時猶如背後長眼,他超強記憶力下對環境的精密的計算讓秩序轉眼間亂了,人仰馬翻。
他走得很快,走到一處拐角,卻猛地被人摁到了牆上。
以一個和上次在書店差不多的姿勢,連手被控製的角度都差不多。
那雙大手鉗製住他的手腕,反剪在身後,這些守護者的手段讓路人看了,還以為是在抓捕罪犯。
“季顧問。”身後的宋晴嵐幾乎是咬著牙的,厲聲道,“你在乾什麼?”
隻聽季雨時不慌不忙,輕聲說:“你先放開我,我手疼。”
宋晴嵐:“……”
操。
能不能換個招數。
宋晴嵐才手疼,他的手背與掌心被車門夾得青紫,凸起一塊。可此時他無心理會,隻想知道季雨時為什麼要這麼做。
宋晴嵐沒有如季雨時的願把他完全放開,隻是鬆開了手,撐在牆壁上防止季雨時逃走:“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這到底怎麼回事?是你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不能說又必須得做的事,還是因為你有了彆的思路?”
除了惱怒,宋晴嵐直到這時也沒有懷疑季雨時。
這時一種難得的信任。
季雨時轉了過來。
宋晴嵐黑眸緊緊地盯著他的臉,心中咯噔一聲。
季雨時的表情是宋晴嵐從來沒見過的。
他沒開玩笑說宋晴嵐在“壁咚”他,也沒回答宋晴嵐的問題,隻是問:“宋隊,你覺得我們在哪個現實,有區彆嗎?”
剛才還在一起尋找線索,討論聽不懂的雙縫實驗,怎麼忽然就放棄了?
宋晴嵐不明白,但直覺和季雨時接的那個電話有關:“當然有區彆!”
季雨時抬眼,與宋晴嵐對視:“如果在這個現實就能得到想到的一切,為什麼還要費力去到彆的現實呢?”
兩人距離很近,近得宋晴嵐能看清季雨時瞳孔的顏色。
季雨時冷冷地、平靜地看著他,對他說:“既然哪個現實都隻有一個‘我’,那麼‘我’到底是誰,就不重要了。”
有那麼一瞬間,宋晴嵐竟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可是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沒有跟著季雨時的思路跑:“你這是嚴重的唯心主義。我們到底在哪一個現實,這對我們來說當然很重要,不是我們怎麼想就夠了。因為在我們原本的現實中,還有很多關心我們、愛我們的人,失去我們隻會讓他們難過傷心,我們得回到真正屬於我們的世界,因為那才是我們真實的人生。”
季雨時說:“我沒有那樣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