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隱約明白,她才是關鍵。
在腦海裡拚湊出這個事實,封苒剛跨出房門,便看靳燎站在半斷開的牆壁下,漆黑的眼睛一直盯著門口,想來也是聽到紅豆餅的話。
封苒慢慢走過去,靳燎說:“小山派還在。”
封苒“嗯”了聲:“隻要還有一個小山派弟子在,小山派就還在。”
靳燎搖搖頭:“不是,這座城,就是小山派。”
封苒極目遠眺,霜雪宮毀了之後,她一開始看到的那座城市好像近了許多,那裡人聲紛雜,來來往往,是城鎮,也是一個派係。
她拍拍他的肩膀:“難為你這麼多年……”
靳燎目光閃爍,問:“你不怪我殺了那麼多修士?”
封苒說:“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若你不殺,我也會拚儘全力,為我的徒弟們報仇。”
封苒收回手。
暌違二十年,她總有種違和感,就像她拍靳燎的肩膀時,才發現他已經長成一個強壯男人,不再是當時雪娃娃的模樣,或者是青蔥少年模樣。
她的修為也不再是能力壓靳燎、指點靳燎的程度,而是一個真正的小煉體,兩人現在要說誰是師,外人隻會覺得靳燎是師父。
還有一點違和,是在每天夜裡,睡覺前她看著身邊的靳燎就會開始糾結,然而什麼也阻止不了她睡意,所以至今也沒想明白。
封苒還在思考這個問題,青梅正好進來送茶。
在最初的震驚之後,青梅已經知道封苒的身份,她花了好幾天接受,在知道韋杏兒死了後,她大哭了一場,最後還是沒打算到韋家那揭發封苒“奪舍”。
“韋家表麵上對小姐千般寵愛,可說到底隻把小姐當成東西,這事不說也罷,”她看得開,也不怪封苒,“若不是真人進了小姐的身體,韋家也沒交代,若真是小姐與……君上對上,隻怕我們都沒了小命。”
想得開的青梅又因為封苒救了她,和封苒關係不像主仆,更像姐妹。
此時,她見封苒發呆,便問:“真人在想什麼呢?”
封苒回過神來:“總覺得,這幾天怪怪的。”
“是有哪裡不習慣麼?”青梅問。
“不是,倒也不是。”封苒說。
霜雪宮雖然被靳燎毀了,但是很快有人重造住的地方,這一片改一改,也還能再利用,青梅便若有所指:“等搬到大宮殿,便會好多了,到時候真人獨住一個宮殿,畢竟也總不能讓真人和……君上住在一起。”
封苒驀地反應過來。
她連忙拉著青梅的手:“對吧,你也覺得不對勁吧!”
青梅心裡點點點,封苒什麼都好,但單身三四百年,已經對男女關係麻木,她低聲說:
“這確實不太對勁。”
“不像師徒關係。”
“像夫妻關係。”
三句話每句話中間停頓一會兒,就像一支又一支箭射進封苒的心裡,封苒點頭,點頭,再點頭——總算有人準確說出她心裡的感受了!
等等,夫妻關係!
真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也有今天!
封苒捂著心口,問:“那我該怎麼辦?”
青梅小聲說:“端看真人的意思,但真人若不喜歡他,也彆拒絕了吧。”
封苒:“為什麼?”
青梅碎碎念:“好不容易寒冰解凍,不要又冰起來了……”
封苒:“……”聽起來她像是禍國的妖孽是怎麼回事。
封苒用“聽起來”來比喻自己,那是她不知道,現在整個修真界、地刹界早就沸騰了,為這無儘寒冰的融化,為靳燎突然拋下什麼都不管的態度。
甚至有傳聞,韋杏兒是狐狸精轉世,迷得靳燎七葷八素。
而所謂狐狸精,正煩惱地揪揪頭發。
其實要她看,讓靳燎產生這種錯覺,或許真可能因為這副過於媚的身子。
她也不太習慣這身子,到處是軟肉,爐鼎之所以為爐鼎,也有其特點,比如周身總縈繞著一股甜膩的香味。
比起這種體香,封苒更喜歡烤肉的味道。
反正多多少少有關係,封苒想,如果可以找回本來消失的身體那就好了。
青梅退出屋子,走到破碎的廊角,忽然看到靳燎,嚇得一口氣頓住,不知所措。
靳燎麵容冷峻,問:“說的什麼?”
***
封苒這個煩惱一天都沒解決,夜裡快去會周公時,靳燎一隻手忽然搭在她枕頭邊,半包圍著她,她驀地睜開眼睛。
兩人視線相對,即使在黑夜裡,也能清楚地看到眼中的彼此。
靳燎舌尖抵了抵上顎,像是在克製什麼,喉結一動,開口隻有兩個字:
“封苒。”
兩個字像點燃乾柴,劈裡啪啦地把這方空氣燒得發燙,他的眼神很是幽深,沉甸甸的,是不可觸及的深潭。
他靠近了一寸,呼吸更深了。
封苒眯起眼睛,抬手,中指和拇指扣成一個圈,尾指上翹。
“噠”的一聲,對著靳燎光潔的額頭狠狠彈了一下,她微微一笑:
“叫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提早更新啦!今晚估計沒有了,啊,我也希望我多寫點qvq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