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麼?”葉良走到他身邊問道,後者嚇得差點跳起來。
“你該告訴我一聲是你!”圭多抱怨道:“我在放歌。”
葉良啊側耳聽了聽,從蘭洛特的記憶中找到了對應的:“《船歌》?”
“放給我公主聽的,這樣她應該聽得見。”圭多將留聲機的喇叭朝向窗外,對準了女囚的宿舍,悠揚的樂曲在漆黑的夜色中飄蕩,音樂的靈魂不畏寒冷與苦難。
這簡直浪漫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我第一次見到多拉的時候,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就掉在我的懷裡。”圭多的臉上露出甜蜜而懷念的神色,讓人感覺連心都暖和了起來。
“我們第一次去劇院約會就聽得是這個,不過當時我們的座位不在一起,我坐在下麵,多拉坐在二樓包廂裡,我一抬頭就能看見她,這個聲音一直在唱啊唱啊的,但是我什麼都聽不見去了。我就望著我的公主,希望她也能望過來。”圭多繼續說道。
“最後我在她的訂婚儀式上,騎著一匹白馬把她帶走了,我的公主。”
葉良沉默了一會兒,清清嗓子說道:“聽上去很好。”
“我知道她媽媽一直很生氣,不肯來看她和喬舒亞,都是因為我的關係。但我相信她終有一天會原諒我們的,隻要我能讓多拉幸福。來集中營之前,我們正在準備晚餐,多拉的媽媽終於願意來我們家吃飯了,我們很快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啦。”
圭多歡快的聲音在葉良聽來卻並不好受,圭多是個樂觀勇敢的好人,一個不該遭受這一切的人。
“你總是做些危險的事情,圭多,如果女囚的看守們發現……”
“我知道,我知道,蘭洛特。但是人如果沒有希望的話,生活就會陷入絕望。更何況,如果你不享受生命,又何必擁有生命?我希望多拉在哪裡都知道我和喬舒亞是安全的,而且我們很愛很愛她。”圭多認真地說道。
如此美麗的人生,如此美麗的世界……
“如果沒有希特勒和納粹的話。”葉良低聲說道。
圭多抬頭看著他,猶豫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蘭洛特,但我不是在指責你,你是個正直善良的人。但是……這不全是希特勒的錯,你知道。”
葉良張了張嘴。
“我知道你會說什麼,士兵們隻是遵守命令,他們是不得已的,尤其是年輕人也被洗/腦了,他們不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但是蘭洛特,殺人是不對的,屠殺是不對的。全世界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道理,他們的媽媽都會教他們這個道理。希特勒沒有拿槍逼著他們殺人,也沒有拿槍逼他們選舉自己做元首,是他們自己選擇這麼做的。”
說完這些話後,圭多沒有再說什麼,但葉良知道他是對的。
儘管因為漢斯的事情,葉良在憎恨納粹的同時也同情著戰爭的另一方受難者。德國為二戰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德國年輕人們不得不為自己的愚蠢殘忍付出一生的懺悔。像漢斯這樣的屠夫是要被判刑的,而他們理所應當受到懲罰。
可是,葉良卻同情他們,因為他們的理智被納粹操縱,他想開脫說他們是被洗/腦了。他想說,這是因為一戰後,德國的經濟處於冰凍時期,而猶太商人大量擠占了日耳曼人的生意,他們需要錢。
而猶太人把握著社會大量財富……
然而圭多說的才是真的,無論任何原因,無論被如何蠱惑,哪怕一個十歲的孩子都知道屠殺手無寸鐵的人是不對的,為什麼他們不知道這樣是錯誤的?
因為猶太人不是人?他們和日耳曼人一樣擁有一雙眼睛,兩個耳朵,一個鼻子和一張嘴,他們和世界上的文明種族一樣能說會道,有自己的曆史、文化和藝術,他們和德國人一樣會去愛人和被愛,擁有無與倫比的智慧,也擁有善心和慈悲。
難道他們看不出這是屬於人類的樣貌和人類的智慧嗎?
但他們仍舊選擇服從上司的命令,選擇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選擇將他們當做牲畜和垃圾,他們選擇做一個劊子手,一個屠夫,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沒人真的逼他們。
戰爭釋放了人性極惡的一麵,他們將自己受過的苦難責備在猶太人身上,仿佛這就能給自己找到開脫的理由,仿佛這樣他們就能安心期待“美好的未來”,這是極度的自私和軟弱。
他們必定為自己的選擇和行為付出代價,他們也不值得原諒和同情。
作者有話要說:*圭多就是這樣一個浪漫的人,開在絕望之處的花朵,這就是《美麗人生》的魅力,也是葉良心甘情願用生命去守護的東西。
*即便遵守命令,殺死手無寸鐵的人也是劊子手。之前我也看有人說猶太人對德國經濟造成的影響,所以他們被屠殺是活該,但即便如此,即便每個猶太成年人都有罪,屠殺無辜幼兒也不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