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殺了他,一個年輕的德國孩子……
“蘭洛特?蘭,蘭洛特?”圭多也嚇了一跳,但是他很快發現葉良的不對勁。
葉良覺得自己反胃,也一陣陣地發虛,他需要躺一下,可是他不能,還有事情沒做完。
“我沒找到多拉。”葉良臉色蒼白地虛弱說道:“她可能躲在宿舍裡了。”
“我知道,對不起,蘭洛特……蘭洛特你還好嗎?你需要休息一下嗎?”圭多手足無措,伸手想扶住他坐到一邊休息。
然而,圭多下一刻就僵住了,因為身後突然出現的,拿槍對著他們的軍官。
當葉良看到圭多驚恐的眼神轉頭時,他看見拿槍對著他的漢斯,後者臉上是不可置信,還有被背叛後的憤怒仇恨。
“漢斯……”葉良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你想解釋一下嗎?長官?”漢斯克製著憤怒問道。
葉良這回再也撐不住跌坐在地上,他手上的槍也落在一邊,慘白的臉色看起來仿佛大病初愈一樣,他微微喘息地說道:“解釋什麼?”
“你殺了一個士兵,就為了救一個該死的肮臟的猶太人?!”
“我殺了一個屠夫,因為他要謀殺一個無辜的人,我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
“因為我們看起來要失敗了,所以你也打算背叛?”
“漢斯,我沒法和你解釋清楚這點,但你總有一天會清楚的。”又或許和那些死不悔改的納粹黨一樣,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的罪惡和荒謬。
“在這之前,你可以親自向上級長官解釋一下。”漢斯這麼說道。
被抓到現行,漢斯本可以直接處決了對方,但他沒有,也無法做到這點。他可以像碾死螞蟻一樣殺死猶太豬狗,但萊茵西斯不行,哪怕他是個卑鄙的叛徒。
“不行,漢斯,你看,我還有事情要做。”葉良虛弱地笑了起來,他的笑容讓漢斯那一刻很想扣下扳機,卻同樣因為這樣的笑容而沒有這麼做。
下一刻,葉良迅速地撿起了地上的那支槍,在漢斯開槍的同時,一隻手推開旁邊的圭多,另一隻手迅速地瞄準,射擊,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流暢精準,不枉費他日夜地訓練。
那兩槍擊中了漢斯和脖子,但並沒讓他斷氣,鮮血從脖子處濺出來。
葉良沉默地走上去,用手捂住了傷口,又對嚇傻了的圭多說道:“我的包裡有繃帶,替我拿出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我不想殺他。”
就算是死,漢斯也不能死在他手裡,他可以被審判,被判死刑,被美國人俄國人殺死,但絕不能是他,絕不能是“蘭洛特萊茵西斯”。
迅速熟練地為漢斯包紮完,葉良抱著對方放在角落裡,旁邊躺著那個士兵的屍體。
“幸虧今天晚上太亂,沒人有空管這裡的槍響。圭多,躲起來,相信我,多拉很聰明,她不會有事的。而且喬舒亞還需要你照顧,夜晚很快就會過去了。”
圭多這才從跌宕起伏的生死一線中徹底清醒過來,他看著葉良的臉色,突然問道:“你要去救那些被卡車運走的人嗎?”
“嗯,我不知道反抗者們有沒有得到我的消息。”
“他們人很多……”
“我對武器庫裡的槍動過手腳,雖然來不及都動過一遍,但我確定負責押送的大部分用的都是卡殼的槍。沒有槍,他們就是沒牙的老虎。”
“但是……”
“照顧好這裡的人,我可沒空再回來掩護你了。”
“可蘭洛特,你受傷了。”
葉良摸了摸腹部的血跡,漢斯的槍法並不差,在開槍的那一瞬間,這個年輕人最終還是猶豫了,他對自己下不了手,所以槍口朝下了一點避開了要害。相比之下,反而是自己更加冷酷不念舊情啊。
“沒事,他沒打中要害。圭多,你還記得之前我想讓你做的事情嗎?如果我沒法活著回來,在戰後,替我去德國找我的媽媽,卡拉莉·萊茵西斯,告訴她,蘭洛特很愛她,他很抱歉當年對她說了那些話,還和她斷絕關係,他真的很想她。”
“蘭洛特。”
“這又不是什麼爛電影,圭多,彆這樣。”葉良最後伸手摸了摸漢斯的動脈,確定他還有脈搏後,閉眼握了握他的手掌。他隻能做到這樣了,漢斯能不能活下來要看他自己。
讓圭多躲起來後,葉良隨便找了一輛卡車坐上去,跟著上麵的囚犯到了活埋的地點。
一群嚇得瑟瑟發抖的男人女人們被拿槍的士兵們圍在裡麵,被迫跳進大坑裡,他們要等人全部跳進去後再讓最後一卡車的苦力把土埋上,最後再射殺這些苦力,揚長而去。
可惜的是,由於囚犯們的配合,士兵們還不知道他們手上的槍大部分沒什麼實際用處呢。
葉良跳下了卡車,除了那把手/槍,他還拿走了漢斯的武器,他知道自己的槍法不錯,也知道對方的武器不多,但一個人要對付所有人還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意大利反抗者們沒有來,現在隻能希望聰明的猶太人們能在槍戰開始後能自己逃跑了。
很久之前,如果有人告訴葉良,有一天他會這麼英雄主義地出頭,他肯定羞愧地搖頭,因為他從來都不是什麼膽大地敢反抗不公的人。
他上輩子從未親手殺一隻雞,一條魚,一生都是好好先生,待人溫柔禮貌,遇到的最危險的事情也不過是地鐵搶劫,結果還等在他猶豫是冒險幫忙好還是明哲保身好呢,那位劫匪先生就被警察四麵包抄逮住了。
這就是他了,葉良,一個看似文雅沉穩,實則膽小怯懦自私的普通青年。
真沒想到竟然會有一天,他被逼為無辜者拿起槍支去戰鬥,而且還是一場不可能獲勝的,實力懸殊的戰鬥;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如此冷靜地計算怎麼才能殺死更多的人,為了保證全殲納粹看守,好讓自己死後,那些人不至於立刻抓回猶太囚犯槍決。
第一聲槍聲響起的那一刻,一個德國士兵應聲倒地,他的腦袋上開出了一朵血花。
最後一聲槍響伴隨著葉良心口的灼熱,可事實上終結他生命的是一顆刺入眉心的子彈。真奇怪,他怎麼可能聽見打進自己腦袋裡的子彈的槍響呢?
死亡或許是一個人的終結,但天終歸是亮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葉良的死亡是必然的,一方麵是為了走接下來的劇情,另一方麵就算沒有圭多回來找多拉的情節,米維斯那邊出了問題,葉良肯定也要跟卡車去救人的,之後就一個死。
*圭多回來,其實真正觸發的是“漢斯劇情”,漢斯在電影裡沒有這個人物,是我原創的年輕德國士兵縮影,而在後續設定裡漢斯沒有死,甚至還會露麵(之後部分世界線會融合),所以必然會有漢斯線的矛盾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