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塬道。
門推開,進來的是孫老中醫和沈青。
沈青一看到醒過來的程檸眼圈就紅了。
孫老中醫上前給程檸仔細把了脈,再看了看她舌苔,道:“風邪入侵,好在已經散熱,不用太過擔心了,但這次病重,傷了元氣神,要好好養上一段時間,切忌再傷神傷氣了。”
說完又看向韓東塬,道,“這段時間你多照顧一下她的心情,多順著她陪著她,外麵的事她想知道就跟她說說也沒關係,不說反而讓她掛心,就記得彆讓她煩擾傷神就成了。”
孫老中醫是程檸請徐社長幫忙從木場要過來的,這些日子也看到她對村民有多儘心儘力,暈倒前還指揮著大家做著各項災後的安排,就怕她一醒過來就又要勞心勞力。
韓東塬道:“好。”
程檸聽到孫老中醫的話卻不由得想起夢裡那些“不能受刺激,要順著她”的話,眼圈不由得又是一紅。
孫老中醫歎了口氣,又囑咐了一些話,就叫了沈青一起離開了。
沈青當然有很多話想跟程檸說,但孫老中醫一再強調說程檸要靜養,隻能紅著眼睛囑咐了幾句離開了。
出去了外麵就看到來了許多人,都是聽說程檸醒了過來,要來看程檸的,都被孫老中醫和沈青打發走了。
程檸聽到了外麵的聲音,她默默喝了幾口粥,就問韓東塬這幾天外麵的事。
韓東塬簡單說了說,道:“東山溪水位還很高,到公社那邊中間很多路段被衝塌,普通人還不能通行,就附近的幾個大隊勉強能來往一下,但上麵已經派了救援部隊,帶著物資下來,不過我們大隊因為準備充分,救援部隊主要是在下遊。”
“東山溪兩畔下遊的屋子都被衝毀了,村子裡還有不少地勢低的屋子都遭了水浸,但因為我們準備的充足,除了那天在溪邊的人,傷亡很少,村民也都安頓了下來,又有孫老中醫在,也沒有什麼疫病傳開,不用擔心。”
相比較他們大隊,東山溪沿岸其他大隊的損失就大多了。
儘管他們之前讓公社大力推行了“雨季防災章程”,但各個大隊推行的力度不一樣,受災的情況也不一樣。
韓東塬摸了摸她,道:“儘人事,聽天命,你已經儘力,應該想因為你的努力,已經挽救了多少人的性命,不要把不應該你背負的東西往自己身上背。”
程檸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我知道。”
她真的已經儘力了,就不會為難自己。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心口,吃了藥喝了水吃了粥,精神氣慢慢回來了些。
那個“活著就是一件很好的事”的幸運感也慢慢回到身上。
她靠在他身上,道,“今晚你陪著我吧。”
“這幾天我都陪著你,”
韓東塬看她一眼,道,“這幾天我都睡這裡的,我的屋子給孫老中醫住了,周熊那邊屋子也被水浸了,我就把房子讓給孫老中醫了,這樣也好方便他幫人看病。”
“哦。”
程檸“哦”一聲,兩人好像都忘了,韓東塬那屋子其實大得很,就算是孫老中醫住過去,也不妨礙韓東塬跟著一起住,其他知青哪個不是好幾個人一間屋的?
兩人晚上睡一間屋。
程檸未醒的時候韓東塬都是睡在了炕桌的另一邊,兩人一人一邊。
但程檸醒了之後顯然不會。
程檸窩在他的懷裡,突然問他道:“三哥,如果這次山洪你受了傷,受了很重的傷,讓你覺得以後你照顧不了我了,你會不會想要跟我分開?”
韓東塬摟著她的手就是一重,麵色也沉了下來,默了一會兒道:“我說過我不會受傷。”
“三哥。”
她又喚了他一聲。
韓東塬沉默住。
他很想跟她說他不會跟她分開。
可是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他親眼看見一條一條鮮活的生命瞬間被洪水吞沒,這樣的話他說不出口。
在大自然麵前,你未做好準備,稍一不慎,失去性命不過是瞬間的事。
他要她的前提是,他能愛她,他能保護她,他能給她所有她想要的,即使現在給不了,他也會想辦法弄到。
如果他再不能照顧她,再不能保護她,他拿什麼來愛她?
他的沉默無疑已經給了她答案。
程檸心裡一抽一抽的難受。
她探身輕輕吻了吻他的唇,問他:“三哥,你想要我嗎?”
韓東塬一驚。
他原本摟在她胳膊上的手已經在她探身的時候滑到她的腰上,緊了緊,氣息都粗了幾分,但隻是親了親她的唇瓣,道:“你還病著,不能受折騰,想要的話養好了再說。”
程檸其實也就是跟他這麼一說。
她當然知道就自己身體這麼個狀況,他多用力親她一分都不肯,怎麼可能做那種事?
但她心裡有一股氣和委屈發泄不出來,就有些無理取鬨。
她道:“是不是我病了好幾天,你嫌我醜?”
韓東塬:“......”
他安撫她,道:“你什麼時候在我眼裡都是最好看的。”
他仔細想了想,想在她從小到大的曆程裡尋找出個難看的時候來,可想了半天,還真沒想出一刻她難看的時候來。
這安撫不了彆扭的程檸。
他隻好低頭親吻她,再拿了她的手按在自己身上,道:“你看看我的反應,你說我是不是嫌棄你?”
程檸就是找茬,被他一按給燙著了似的急急抽手,轉身就裝睡去了。
韓東塬將她背對著自己緊按在自己懷裡,歎了口氣,低聲道:“也就是你病了,下次這麼鬨可沒這麼好收場。”
程檸的睫毛顫了顫,閉著眼不出聲。
幾經生死,她才發現,這些真的沒什麼。
以前她嫌他太粗魯霸道花樣太多欲望太重太會折騰人太嚇人,可現在才知道,相比較前世那樣壓抑隱忍的韓東塬,她更希望他是現在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