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鄭茹蘭的馬車駛入城門的時候,已經有人先一步稟報了魏楚銘。
他就這樣坐在太師椅上,跟前不遠處是垂落的簾子,簾子另外那邊的單間當中是絡繹來試戴貓耳朵的女子。
自從擺下這招親的局後,每日都有各色各樣的閨閣小姐充滿期待地前來嘗試。
在她們的心目中,不管首輔大人是怎般模樣,隻要能夠嫁入首輔府中,無疑就是關係到整個家族榮寵的盛事。
然而這些人卻不知道,不管她們裝扮得如何花枝招展,想要拚命吸引的那個男人卻是連正眼都沒有瞧上一下。
此時此刻,魏楚銘的心思早就已經徹底飄到了鄭宅當中。
他已經讓人小心翼翼地留意著那邊的動靜,隻是萬萬沒想到的是,不管貓耳招親舉辦地多麼熱鬨,鄭茹蘭自從進了家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這一進,轉眼間很快就又過了三天。
寧容來找魏楚銘時,就見到他一個人坐在那裡喝著悶酒。
一口接一口地下肚,完全不像平常時候那個處變不驚的當朝首輔。
寧容隻覺看得稀奇,也毫不客氣地在旁邊坐下,看了一周外麵洗腦無比的景象,搖了搖折扇:“不愧是首輔大人的招親儀式,這陣仗就是大!我看啊,照這樣的情況繼續進行下去,全盛京的姑娘恐怕馬上就要被你看個遍了吧?”
魏楚銘將酒壺往他跟前一放,嗔了一眼:“多喝酒,少說話。”
但很顯然,喝酒也無法堵上寧容的這張嘴。
他反倒說得愈發興起:“可惜啊,那麼多欽慕首輔大人的姑娘裡,偏偏沒有最想要見到的那一個。這要讓某人等到什麼時候去?但話說回來也是活該,自己做得不對偏偏還要端這架子,也不知道怎樣才可以再見到親愛的茹蘭妹妹咯。”
魏楚銘的唇角壓低了幾分:“也不看是因為誰才這樣錯過的!”
寧容絲毫不吃這套:“這你可真不能賴我,雖然沒把信送到是我的不對,但是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你一早不把話先說清楚。”
魏楚銘沉默。
“生不生氣,後不後悔?現在是不是很想跟鄭三姑娘好好說清楚?”寧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這裡倒是有一個機會,想不想要啊?”
他這樣笑起來的樣子,整個眉目都彎彎的,像極了逗弄得興起的狐狸。
要擱平!平時,魏楚銘恐怕早就一杯子扔過去了,此時卻是難得心平氣和地問道:“什麼機會?”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記得了。”寧容將手中的折扇幾乎要扇出了花兒,“過幾天就是德月郡主的生誕了,她跟鄭三姑娘到底還是有些交情,到時候定是要送帖子去鄭家的。至於你這位首輔大人,就算從來不攙和這種宴席,恭親王派帖的時候肯定也不會錯過。這王府總共也就這麼大的地方,難道還不夠你們兩人‘偶遇’的嗎?”
魏楚銘喝酒的動作微微一頓,轉身問旁邊的阿影:“這事怎麼沒聽你們提過?”
阿影默了默:“大人,前段是日就同你說了,當時你直接交給清秋去置辦了。”
魏楚銘肅色道:“……把禮單拿來我看看,不能丟了首輔府的顏麵。”
阿影看著這般公事公辦的做派,看破也不說破,神色恭敬地應道:“是,我馬上派人去取。”
……
回到盛京之後,鄭茹蘭一門心思地投入到了為鄭初柔婚禮細節的篩選當中,直到收到了德月郡主的請帖,才想起來要出門去挑選上一份賀禮。
她與德月郡主其實也說不上什麼閨中密友,但畢竟在魏楚銘那裡建立起了堅固的友誼,這次如此用心地給她送來帖子,自然得認真對待。
而且,收到帖子的鄭家並不隻有她一人。
似乎是為了表示一視同仁,鄭初柔與鄭子晉也在受邀的行列當中。
鄭茹蘭出門挑選禮物,沒走上兩步就感受到了一道莫名視線。
她下意識地朝周圍看了一眼,卻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隨後才看到了停靠在路口的那輛馬車。
很古樸,也很低調,乍眼看去甚至很容易被人忽視,但是車中那人掀開了半邊簾子,就這樣一言不發地靜靜看著她。
這是鄭茹蘭回來之後第一次看到魏楚銘,微微愣了一下之後,連走路的姿勢都不由僵硬了那麼一瞬。
但也隻是這樣一眼即收,就又自然無比地繼續邁開步子,跟上了前頭的鄭初柔。
平靜地,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鄭茹蘭不知道魏楚銘為什麼會在這裡,卻至少知道,自己現在還無法做到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身後的視線一直這樣若有若無地漂浮著,直到走過轉角,才豁然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