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生日
小絨毛覺得樂樂繼續進步下去, 真的有可能打動負司、成為負司員工、成為它長久的同事。
於是小絨毛開始煩惱:如果真成了同事,樂樂這粘糊勁兒還挺讓我為難噠。樂樂看起來可比侯卞執著多啦。
但漸漸的,小絨毛意識到自己可能不用為難, 因為樂樂步入了老年,而負司極少收老年人員工。
小絨毛之前接觸到的幾個老年人負司員工基本屬於起碼還能跳廣場舞的層次, 都是死於意外或者疾病, 沒有壽終正寢的, 樂樂卻已經老到了出行必須靠輪椅的階段。
樂樂出行時有保鏢陪同,很難發生意外;身體一直健康, 沒有重大疾病。他隻是很平緩地老了、衰弱了、越來越靠近自然死亡了。
小絨毛:生產能量沒有對他的成長、衰老造成乾擾, 沒有固化他的身體, 應該算好事叭?
在九十五歲生日當天, 樂樂的精神突然極好, 他對身邊的人, 也對小絨毛說:“我還清晰地記得我收到我的第一隻貓那天的場景。九十年前的事情,我覺得今天可以重溫一遍。”
小絨毛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小絨毛:或者該叫“這一天終於來了”的預感?
樂樂坐著輪椅親自去買了一個小號的生日蛋糕, 挑了一個貓包, 還買了一個可以放照片的掛墜, 然後告訴所有雇來照料他的人:“今天接下來的時間讓我獨自待著。你們明早再來。”
家庭醫生有點不放心:“您睡前我來看一眼吧?”
樂樂:“不用。都明早來。”
樂樂當了半輩子說一不二的公司大領導,積威甚重, 家裡也都是拿他工資的人,大家略勸了幾句最終隻能順他的意。
樂樂笑著對小絨毛說:“可以使喚的人都走了,我的腿腳又不好使,所以又得辛苦你花費能量來幫我了。就像我小時候那般。”
小絨毛:“你知道你現在的表現像什麼嗎?”
樂樂:“回光返照。所以我讓他們明天早上來給我收屍。我不需要外人看到我的死亡過程。”
小絨毛:“我覺得我可能真的做錯了, 我不該與你簽長期能量合同的。熟練產能之後,你把所有的情緒都計算成了能量、收益。”
小絨毛:“除了在你學會產能之前就被你當作自己人的我,你難以再對其他人付出很多感情。以至於不結婚, 也沒有很親密的朋友。”
樂樂:“但我一直有你呀。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了。”
小絨毛:“如果我早點結束任務回負司、離開你,對你可能會更好。那樣你可能會在短暫的痛苦後,活得像個正常人。”
樂樂:“一定要戀愛結婚交朋友才算正常人嗎?我覺得我的一生目標明確,也實際達成了我定下的各項目標,很圓滿、很充實。”
小絨毛:“你要是死後再接觸情緒能量就好了。如果你成為我的同事,負司能讓你擁有無限長的壽命,那樣即使你鑽了牛角尖,也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有機會鑽出來。”
小絨毛:“可現在,你沒有時間了。能量本身看來並不能直接延長生物的壽命,我也沒有技能可延長活人的壽命。其實負司也沒有這個能力,但負司能讓死人靈魂不散。”
樂樂:“小絨毛啊,如果說我幾歲時可能將你當作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眼中隻看得見你,將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了你身上,那麼當我幾十歲、已經完全經濟獨立之後,我對你怎麼可能依然隻是依賴呢?”
樂樂:“你也曾不止一次提過,父母與兒女之間、親兄弟姐妹之間,無論曾經多麼親密,當各自有了事業之後,漸行漸遠、反目成仇的不計其數。你見過誰因為過於依賴父母或者過於依賴兄弟姐妹而不交朋友的?”
小絨毛:“所以你為什麼不交呢?”
樂樂:“嚴格說來,我是有朋友的。那些商業夥伴、公司下屬,包括雇來的醫生、廚師、保潔,都可以算我的朋友。當然我與他們肯定不能算摯友,不過全世界擁有過命摯友的人真的多嗎?”
樂樂:“多數人所謂的朋友也不過是能一起吃飯、逛街、看球、聊八卦的關係而已,隻要談一下借錢,交情便能立刻崩。那比起我與我朋友之間主要談錢的交情有更高貴嗎?”
小絨毛:“不平等的朋友能算朋友嗎?”
樂樂:“沒有不平等。我向我的員工支付金錢,我的員工向我支付勞動力,這就是平等交易。”
樂樂:“當我不滿意我的員工的勞動效果時,我固然可以解雇他們、換人,但當我的員工不滿意我給出的工資數額,或者受不了我的待人方式,他們同樣可以辭職、換老板。這沒有不平等。”
樂樂:“你看今天我讓他們離開、留我獨自待著時,好些人就麵露擔心。朱醫生還特彆提出想晚上再來看我一眼。他們這些情緒流露難道單純是因為怕我死後他們就沒工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