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護衛扛著周驥飛速撤離醫館。
晉王朱棡轉身,神情轉為溫柔,“我在車裡等你。”
同他一起來的晉王妃謝雲點了點頭,目送丈夫鑽進馬車,她回過身,“戴大夫,方便給我看看麼?”
戴杞一愣,立馬道,“王妃請跟我來。”
她微微側身,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謝雲目不斜視,隨之進了診室,她仿佛真就是來看病的。
醫館門口圍觀的人群散去,患者們重新排起隊。
常樂去後麵的學堂繞了一圈,再回來,謝雲已經離開。
約莫又等了一個患者的時間,終於輪到她的號。
診室是統一規格的坐北朝南,秋日暖陽灑落,滿是光暈繚繞。
晚月仔細看過診室內部,確認沒有危險後,她合起門,守在外麵。
戴杞微微訝異,不願透露來曆的患者很多,可謹慎成這樣的......
常樂稍提裙擺,入座,抬手摘了帷幔,露出一張含笑的臉。
戴杞豁然起身,行禮,“太......”
常樂拖住她胳膊,“我偷溜出來的,無需多禮。”
戴杞愣愣的,莫名有種“老板臨時巡查”的緊張、無措、手忙腳亂。
今兒真是一件連著一件的意外,前有周驥硬闖,再有晉王解圍,現在連不可能出現的太子妃都來了......
戴杞覺得自己的腦子在打結,一團一團的,怎麼也扯不開。
常樂拍拍她胳膊,開解道,“我順路過來瞧瞧而已。”
戴杞睜著雙迷茫的眼睛,怔怔點頭,兩隻手不自覺地捏緊裙擺。
二十來歲,自幼受父母疼愛的小姑娘,驟然撐起那麼大的盤子,應對那麼多的人和事。
類似今天周驥這樣尋釁滋事的,肯定不是第一回了,可她從來沒有訴過苦。
常樂歎息一聲,“姑娘,你辛苦了。”
男權社會,女子難為,尤其是多數人眼中的“異類”女子,更是難為。
戴杞猛然垂眸,一滴眼淚落地,瞬間泯滅在塵埃裡。
她沒打算哭的,可太子妃,於自己有伯樂之恩的太子妃,她在心疼自己......
常樂掏出來一張帕子遞給她,“彆怕,有我。隻要你不願意,誰也不能強迫你。”
這也是請晉王夫婦,而非自家老爹來解圍的原因。
常家即使有太子妃和皇孫,可如今做主的到底是朱元璋,以周德興父子的眼界,不說抱負,但肯定會找機會在他跟前賣一波慘。
而以朱元璋一貫的態度,哪怕是一路跟隨他打天下的功臣之女,他都能隨隨便便讓人做妾,更何況是戴杞。
他肯定會把所有責任歸咎於戴杞,故而最好的處理方式,便是堵住周家父子的嘴。
晉王踹周驥一腳,他們隻能認栽,絕對不敢去朱元璋跟前瞎逼逼。
常樂想了想,道,“我從常家調兩個護衛過來跟著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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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女子,無論有多專業,似乎仍習慣性把過錯歸咎於自身,而給予彆人施加精神暴力的機會。
常樂扶起她的肩膀,“戴杞,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婦幼醫館之事,絕非一朝一夕可成,我對你有信心,你也要對自己有信心。”
“至於麻煩,那更不是你的錯!”
錯的是那些朝三慕四,視女子為玩物的男人。
常樂:“好姑娘,你......”
“篤,篤,篤”,診室傳來三道敲門聲。
晚月的聲音響起,“福成公主到了。”
常樂微微挑眉,朝戴杞點了點頭。
戴杞擦掉眼淚,輕咳了聲,“請公主進來。”
診室門口,福成公主朱文玉一手托著肚子,一手扶著腰走了進來。
戴杞俯身行禮,“煩請公主稍坐片刻。”
朱文玉應了聲,“戴大夫自去忙,我不急的。”
戴杞再次躬身行禮,然後退出診室,並仔細合起了門。
門鎖一落,常樂摘了方才重新帶起的帷幔,“文玉姐姐,怎麼是你來了?”
她派人去常府傳得話,不是藍府,也不是公主府。
朱文玉:“國公爺帶嫂子去彆莊玩了,我恰好去常府,以為醫館出了什麼事。”
常樂:“......”
老爹和娘,真是幾十年如一日的恩愛。
朱文玉稍稍直起腰,湊過來低聲問,“你怎麼出宮了。”
太子殿下知道麼?
常樂拿起旁邊的靠枕,親自塞到她背後,“他當然知道了。”
沒有太子的掩護,她哪能那麼容易出來溜達。
朱文玉扶著腰倚向靠枕,“也是。”
常樂瞧著她五個月大的肚子,忍不住問,“你怎麼又......”懷孕了!
要不是前幾回在宮裡見麵時不方便,她早就想問了。
她都已經生過三胎,兩男一女,傳宗接代的任務早已完成。
朱文玉溫柔輕撫高高隆起的肚皮,“樂兒放心,這孩子很懂事,不怎麼鬨我的。”
常樂無奈,不怎麼鬨,那還不是會鬨?
“我不是給過你那東西麼?”
是不會用,還是藍玉不願意用?
朱文玉雙頰飄起紅暈,滿臉羞澀,“有時候,來不及......”
常樂:“......”
·
乾清宮。
朱雄英舒舒服服窩在他皇爺爺懷裡,聽書聽得津津有味。
朱元璋翻過一頁又一頁的書
() ,趁著一個小故事完結,趕緊問他抱在膝頭的乖孫,“雄英,你渴不渴,餓不餓?”
朱雄英仰起圓圓的腦門,“皇爺爺,我不渴,也不餓。”
朱元璋抽了抽僵硬的嘴角,“......好,好。”
乖孫真有毅力......
朱雄英眨著烏溜溜的眼睛,“皇爺爺,您累了麼?”
朱元璋略佝僂的背猛地挺直,“沒有,皇爺爺怎麼會累?”
真的,喉嚨一點也不痛,膝蓋一點兒也不酸!
朱雄英歪了歪腦袋,“那雄英可以繼續聽故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