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順著回憶了番孫女同自己相似的五官,篤定道,“允煌風采定然更勝從前。”
他滿臉的自信,馬皇後沉默了片刻,“小孩子沒什麼記性,也不知道允煌還記不記皇爺爺、皇奶奶。”
朱元璋更加的自信,“允煌怎麼可能會忘記他皇爺爺!”
馬皇後:“......”
沉默良久,她道,“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都是日積月累培養起來的,你我沒在孩子身邊,感情難免疏淡。”
朱元璋皺緊了眉頭,思維無限發散。
離得遠,感情淡,那標兒和雄英......
他們也會
同自己感情疏淡?
朱元璋頓時沒了食欲,“來人,傳欽天監監正。”
馬皇後一愣,“欽天監?”
朱元璋丟了筷子,“算一算出行的黃道吉日,咱們去看看標兒和雄英。”
反正遲早要去北平,他提早過去看看新都,也未嘗不可,但前提是出行得順利。
聞言,馬皇後簡直喜不自勝,隨即無語。
自從登基,他那是一個珍愛生命,少出皇城,還特意把謹出入一則寫進了《皇明祖訓》告誡子孫。
【朕嘗臨危,幾凶者數矣。前之警報皆驗,是以動止。必詳人事,審服用,仰觀天道,俯察地理,皆無變異而後運用,所以獲安。——《皇明祖訓》】
欽天監監正乾活極為利索,當天就把測算結果呈進了乾清宮,大吉。
禦駕出行北平,路途將會一帆風順。
·
北平,通州碼頭。
朱標迎著白霧渺渺的河麵,百思不得其解,還有些許茫然。
至關重要的時刻即將到來,也不知道爹和娘提前過來,是好還是壞。
而常樂自收到消息,心頭大鬆口氣,朱元璋竟自個跑來了北平,跑來了她的地盤,真是天助她也!
河麵濃霧阻隔視線,等禦舟出現在大家夥的視野裡,已經近在咫尺。
眾人連忙走到岸邊,跪地行禮,俯首口稱萬歲。
船停,朱元璋擎著笑掃過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人群,滿意點頭,“平身。”
此番出行,果然如欽天監所測,無波無瀾,一帆風順。
常樂趁著起身的瞬間,飛速掃過四年未見的公公和婆婆。
朱元璋著一身明黃龍袍,金線反射陽光,他仿佛一條金龍降落在北地的皚皚白雪裡。
而馬皇後比之從前,麵頰多了許多皺紋,兩鬢滿是白發,蒼老好多好多。
尤其,在她身後半步,站得是自家笑得沒心沒肺的娘親。
因為目的地都是北平,兩路人馬合成一路同行而來,也算在無聊的路途裡作伴。
馬皇後和自家娘親年歲相仿,可是兩人瞧著,竟仿佛差了十來歲。
常樂微微垂眸,藏去眼底閃過的一絲複雜。
朱元璋仔細打量了眼大兒子和愈發高的大孫子,轉而問道,“允煌,朕的小孫女來了麼?”
他探著頭,使勁兒往紮成堆的孫子、孫女隊列那邊瞧。
朱標看眼他爹興致勃勃的模樣,也沒說什麼,親自把女兒抱了過來。
朱元璋視線隨著兒子轉動,然後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僵,越來越僵......
六周歲的朱允煌帶著厚厚的雪貂帽,圓圓的臉,水靈靈的眼睛,還有一對甜甜的酒窩,十足十的漂亮。
她仰著小腦袋,有模有樣的搭手行禮,“孫女見過皇爺爺。”
朱元璋難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個眼睛,“允煌......?”
朱允煌點點頭,“皇爺
爺好。”
朱元璋嘴角直抽,默默收回原本想要抱孫女的兩隻手,“允煌真是,女大十八變......”
為什麼,為什麼一點兒也沒有小時候的影子?!
那也就算了,為什麼,為什麼變得仿佛跟常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朱標睨眼頓時沒了興致的老爹,朝女兒道,“皇爺爺誇允煌好看,允煌快謝謝他。”
朱允煌信以為真,撲棱著大眼睛,甜蜜蜜伸出胳膊要抱。
朱元璋忍住自個往後退的衝動,眾目睽睽,他還能拒絕孫女?
尤其,還是標兒的女兒,雄英的妹妹。
他前腳甩臉子拒絕,保準後腳就得傳出他厭棄了標兒和雄英的謠言。
朱允煌眨巴著同常樂如出一轍的大眼睛,“皇爺爺抱。”
朱元璋忍著把那張臉推出午門斬首的衝動,逼迫自己憋出喜愛的笑,“好,好。”
朱允煌趴在朱元璋的肩頭,好奇地揪了又揪他黑白相間的胡子。
朱元璋抿緊唇,試圖以龍威威嚇住拋棄他而擇常氏的孫女。
但朱允煌自幼集爹娘和哥哥們的寵愛於一身,完全沒在怕的。
她先輕輕揪了揪,沒揪過癮,又使了些力氣來回扯。
她爹沒有胡子,她早想試試叔叔舅舅們的了,可娘親說那不禮貌,但皇爺爺是爹的爹,肯定沒有關係。
朱允煌揪了個痛快,朱元璋咬緊了後槽牙。
常樂撇著笑,默默,瘋狂給女兒點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