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實在沒想到,在她準備搬家的時候,簡陋的筒子樓居然迎來了第二位客人。
看著門外微微昂著頭、頎長白皙的少女,林夕突然覺得很可笑。
這少女狹長的一雙鳳眸裡微微透著抹不耐,一把撥開林夕長驅直入,一手掩住口鼻,一手不停在麵前揮舞像是要把什麼臟東西拂走一般。
因為捂著嘴巴,說出的話也有些含糊不清:“你就住在這種地方?”
“我其實挺想住進中南海的,奈何兒女們完犢子,老娘沒那命啊!”
我住的地方不好,可我也沒請你來吧?
不請自來,還一副如此嫌棄的嘴臉!
麻痹!
啊呸!
林夕罵完之後才堪堪想起,很不幸,她如今扮演的角色好像正是被自己剛剛問候過的麻麻。
來的這位正是胡豔芬唯一的閨女賀天姿。
林夕想不明白,這位明明那天是很瞧不起她的樣子,後來就算知道被她稱之為“討飯的”其實是她自己的母親,人家也沒出來看她一眼。
那麼今天自然也不會是來跟她母女相認、共話天倫的吧?
“你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難聽?”賀天姿撇著嘴看了看屋子裡的擺設,沒有一件家具能配得上她新買的這身砸了一千多塊的套裝,索性抱臂直接站著吧。
“想聽好聽話,你去天橋上啊,不管是算命的還是要飯的,說話都好聽著呢,不過都是付錢的。”她語氣不好,林夕也沒耐心跟她扮演母女情深。
賀天姿腦海中屬於自己這位親生母親的記憶,已經淡薄得百不存一,經曆了那些磨難,她現在隻覺得恍如隔世。
隻是在那些已經泛了黃發了黴的記憶碎片裡,這位母親總是慣常瑟縮著忍耐著,一旦觸犯到她的底限問題,就會呶呶不休磨嘰個天昏地暗,但是她從來都是抓不住重點,詞不達意的,什麼時候言辭變得這樣鋒利了?
難道真的是應了那句話:並非我不想做淑女,是生活把我逼成了潑婦?
想到自己今天過來的目的,賀天姿強壓下轉身而去的衝動,紆尊降貴對著林夕露出她以為和善的微笑。
“我知道大哥坑了你,可你也用不著這樣一回蛇咬腳,一年怕踩草,對誰都防賊似的,不是誰都像他那麼缺德。”
賀天姿的聲音和眼神裡都帶著鄙夷,林夕知道這應該是對賀天意有感而發的。
麵對賀天姿的示弱,林夕也絲毫不領情,這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貨色:“那我可不可以認為你不缺德,你沒有任何其他目的,隻是純粹來看望我這個被你們甩鼻涕一樣丟得遠遠的媽呢?”
賀天姿的臉色變了變,麵對這個如此不識時務的老女人,她的忍耐也已經快要達到臨界點。
不是所有的母親都配做母親。
連小學二年級的功課這位母親都沒辦法輔導她,什麼都是一問三不知,從來不肯帶著他們去公園去遊樂場玩耍,菜裡加上幾條肉絲,買一條鯉魚都算得上是改善生活了。
如果不是爸爸一再確認,賀天姿簡直覺得他們都是抱養的。
她至今還記得因為穿著打了補丁的內褲去如廁,被同去的女同學發現,遭到全班同學的嘲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