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沒心情理他,她轉身站在樹下扇風。
儘管對這世道男尊女卑、妻妾成群早已看慣,可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親人的身上時,還是有些難過。
她還記得當初蕭家來求娶蘇嫻時,蕭毅一副愣頭青的模樣,見著她大姐就害羞,為了跟他大姐說上話,悄悄拿零嘴哄她們。
兩人成親時,也曾聽說蕭毅在蘇家堂屋發的誓言。他說必定對蘇嫻敬重愛護,此生不渝。彼時蘇嫻又哭又笑,那麼端莊沉穩的人也被蕭毅的真情感動得一塌糊塗。
然而成親才不過三五載,便已物是人非,蕭毅不僅睡了屋裡的丫鬟,還偷偷在外頭與有夫之婦苟合。
可她大姐又能如何呢?一個變了心的男人宛若偷腥的狗,怎麼追也追不回了。
蘇綰嗤笑了聲,覺得挺諷刺。
陸安荀不知何時走到身後,低聲問:“你想不想為你大姐出氣?”
“怎麼出?”
陸安荀湊過去,在她耳邊嘀咕一番。
“這樣不好吧.....”蘇綰聽完,摩拳擦掌:“我們是文明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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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蘇嫻回到府中,卻得知丈夫蕭毅還未歸。
婢女心知肚明,暗氣:“夫人,可要讓人去請?”
蘇嫻看了看時辰,已是亥時,神情嘲諷:“不必了,這個時候還請得回來嗎?”
哄兒子睡下後,蘇嫻獨自坐在鏡前卸妝,鏡中映著位明豔的女子。
可明豔歸明豔,卻顯得毫無生氣。宛若一隻精致的古董花瓶,擺放在奢華的閣樓中。
是從何時起,她將自己活成這樣了呢?
蘇嫻想起離家前蘇綰說的那句話:“我們是一家人,若有事不必一人強撐。”
她淡笑了下。
這世間又有誰能幫她扛呢?各人有各人的路,選擇了,便隻能自受苦楚。
並不是她不願跟父母姐妹訴說,而是......娘家勢微,即便說了又如何?隻是令父母姐妹徒增煩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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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氏此前在社團中結識了兩個合得來的夫人,是以這次的鬥寶會繼續邀她參加。
她原本不熱衷這類活動,但近日蘇綰跟陸安荀定親令她顏麵大盛,出於揚眉吐氣的心理,她決定帶蘇綰一同去。
讓那些瞧不起她女兒的人們看看,她女兒可是陸會元親自求娶的人。
蘇綰無奈,隻好收拾收拾跟柴氏出門。
恰巧此次鬥寶會撞上浴佛節,夫人們本就是以供奉佛祖的理由炫富,便趁機大辦特辦。
東京城最大的戲樓——陽春樓被富婆們包了下來,夫人小姐吃茶、聽曲、賞寶,偶爾侃侃彆家八卦。
當然,這次的話題離不開蘇綰。見柴氏領著蘇綰到來,眾人的目光或是嫉妒、或是羨慕地投在她們身上。
蘇綰今日的裝扮格外不同,往回她總是低調地出現在各樣的場合。可今兒出門前,柴氏態度強硬地讓她穿前兩日新做的衣裳。
一襲束胸茉莉百迭裙,外罩煙紫羅衫,腰間束紅菱帶,映得腰肢婀娜纖細。百合披帛懸於臂彎,尾端如飛瀑垂落,多了抹仙逸之氣。
她行動間,裙擺款款,草結玉佩相鳴,倒有那麼點大家閨秀溫婉氣韻。可偏偏五官小巧明媚,眉宇間那股爽朗比一般閨秀多了幾分靈動生鮮。
讓人看了生不得厭,還暗道一聲好顏色。
蘇家的女兒本就長好,雖不說傾國傾城,可在人群中也是出挑的,蘇綰這番打扮頓時令眾人刮目相看。
又見她言行舉止落落大方,氣度不凡,便暗地裡尋思,興許這蘇家庶女真有過人之處。早知道,該提前下手說媒了。
蘇綰坐下時,投在身上的那些目光漸漸散去,但還有三道依舊固執不移。
她尋著視線望過去。
好嘛,居然遇上了修羅場。
隻見曹尚書的千金曹慧,季大人家小姐季黛娥,以及京城第一美人宋詩音。三人統一戰線,齊齊坐在對麵。
比起季黛娥和宋詩音的含蓄委婉,曹慧可就沒那麼客氣了。
她長得高大肥胖,因此顯得虎背熊腰,但模樣還是好看的,圓臉杏眼,柳葉眉。
曹慧盯著蘇綰看了會,冷哼:“也不怎麼樣嘛,傳言非虛。”
“陸會元莫不是眼瞎了?放著宋姐姐這樣的不娶,竟娶個草包。”
宋詩音寡淡地扯了個笑:“照我說,陸公子這樣的才子當配季妹妹才是。”
季黛娥心裡越發醋意濃:“不管配哪一個總是好的,隻是想不到......”
她覷了眼蘇綰,目含惋惜:“陸公子著實委屈了。”
她們你一句我一言,夾槍帶棒,陰陽怪氣。
蘇綰八方不動,禮貌微笑。
過了會,有小沙彌捧著盆上樓來,貴夫人們個個一臉誠心,滿麵歡喜。
小沙彌將盆端到夫人們麵前,邀請她們浴佛。
盆中放著釋迦牟尼的銅像並一隻長柄竹勺,樂器奏響後,夫人們用勺子舀盆中的水沐浴在佛像身上,隨後讓婢女把香油錢遞給小沙彌。
小沙彌“阿彌陀佛”念了幾句經文,從盆裡舀水盛在碗中遞給夫人飲。①
在座的夫人小姐們輪流浴佛,每人皆得一碗浴佛水,據說飲下可祛病驅邪。
眾人都喝,蘇綰也不能搞特殊。
也不知是為了在貴夫人麵前賣弄學識,還是為了將蘇綰徹底比成渣渣,好出一口惡氣。
此時,季黛娥飲了口浴佛水後,巧笑倩兮開口:“我品聖水,察覺除了蔗糖外,還有一味檀香、一味沉香,一味龍腦。”
她轉頭熟稔地問蘇綰:“蘇姐姐,你可察覺了?”
蘇綰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