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荀大驚, 猛地將蘇綰掀翻,然後滾一圈避得遠遠的。
蘇綰:“........”
小公主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撞得她屁股疼。
蘇綰哀怨地望了陸安荀一眼:“我又不是洪水猛獸,至於嗎?”
陸安荀怒瞪她:“你也不看看這是何處?荒郊野外,旁邊還有其他人,你........”
蘇綰:“不是荒郊野外就可以了?”
“........”
陸安荀憋了憋:“蘇綰,你到底還是不是姑娘家?”
蘇綰適才還感動得一塌糊塗,現在勢必要親個夠的壯誌立馬熄火。
陸安荀這人,雖狂傲,但在男女□□方麵非常保守。依蘇綰看, 不到成親之日,他鐵定要將貞操守得死死的。
算了,沒勁!
蘇綰爬起來, 往河邊走。
“去哪?”陸安荀跟上來。
“睡不著,去走走。”
小河流淌,月掛樹梢。兩人沿著小樹林慢走, 腳下戈壁坑窪,蘇綰提著裙擺走得踉踉蹌蹌。
“蘇綰,你真不後悔?”
“後悔什麼?”
“臨淮郡偏僻,津陽縣更是荒涼, 一路上想必你也發現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杳無人煙,跟著我日子可不好過。”
蘇綰斜睨他一眼:“那你後悔嗎?”
“我當然不悔。”陸安荀負手緩慢跟在一旁。
“你不後悔,我有什麼後悔的?”蘇綰說:“此前看過遊記,裡頭就提到過臨淮郡。說此地臨海,民風淳樸, 且山野及海鮮美食數不儘數。我早就想來看看了。”
“所以......”陸安荀不是滋味:“你是奔著美食來的?”照料他起居飲食隻是順帶?
“嗯。”蘇綰點頭:“不然呢?”
“........”
“回吧,”陸安荀突然拉住她:“彆往前走了。”
“回去做什麼?月色多好啊。”
“沒心情。”
“你適才不心情挺好嘛。”
“走不走,前頭有狼我不管你了啊。”
“哎哎哎!走走走!”
...
次日,一行人繼續上路,為方便行事,蘇綰換了身男裝。
臨淮郡這地方果真如蘇老爹說的,地廣人稀,窮鄉僻壤。他們連著走了兩天也沒見個旅店,好不容易瞧見村莊,那村莊也隻有十幾戶人家。
陸安荀使了幾兩銀子給農戶,借助一宿,沐浴過後又吃了一頓熱飯菜,這才舒心了些。
農戶是個老大爺,操著夾生的口音問:“你們去哪?”
“津陽縣。”
大爺一聽,立馬擺手:“那地方去不得。”
陸安荀問:“為何?”
“我大兒前幾日去了趟,差點被人捉去。”大爺說:“那裡有賊匪攻城。”
蘇綰在一旁扇蚊子,一聽這還得了。
賊匪都猖狂到這種地步了?
她看向陸安荀,陸安荀沉眉凝重。
“大爺可清楚是什麼賊匪?”
“聽說是海外來的,說話不像咱們漢人。他們凶得很,津陽的百姓都被抓走了許多。”
“聞言,蘇綰轉頭問:“陸安荀,咱們還去嗎?”
陸安荀沉吟,隨後道:“不若我送你回廣陵吧。”
“我哪是這個意思?”蘇綰道:“你去哪我就去哪,我隻是怕你還沒到津陽就被賊匪給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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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老大爺這番話,次日上路後,眾人心情沒像之前那麼輕鬆了。
等漸漸靠近津陽縣時,陸安荀讓眾人小心行路,他自己則騎馬忙前忙後探路。
如此,又行了兩日,總算到了津陽。
這地方是真的荒蕪啊。
幾人站在路口,路邊歪歪斜斜立著塊石碑,上頭刻的“津陽”二字被雨水衝刷得幾乎沒痕跡,且碑上還沾滿了各樣蚊蟲屍體。
一眼望去,不遠處低矮破舊的房屋稀疏地立在路邊。金色晨霧間隱約見幾個百姓在田埂間走動。
蘇綰下馬車,跟陸安荀站在一起。
歎道:“安哥,任務艱巨啊。”
陸安荀似乎也沒想到堂堂一個津陽縣會如此落後,連京城外隨便一個縣下的村鎮都比這好。
“走吧!”他深吸口氣:“刀山火海也要闖!”
然而話才說完,就見田埂裡的百姓們狂奔起來。
他們大喊:“渤人來啦!快跑!”
蘇綰嚇一跳,渤人是什麼人?正待她探眼望去時,路儘頭騎馬來了一夥人,那些人提刀提槍,很快將她們團團圍住。
“你們從哪來的?”其中領頭的人約莫三十出頭,絡腮胡子,戴襆頭,分明漢人裝扮,說話的口音卻怪異。
他在人群中巡視了一圈,最後長刀指著陸安荀:“說話!你們從哪來?”
陸安荀一瞧這陣勢,就明白是大爺口中的“賊匪。”
“我們......”忖了忖,他說:“從臨淮郡來。”
“來這做什麼?”
“呃......探親?”
“探的何處親?姓名叫什麼?住在哪個地方?”
陸安荀驚訝,如今匪徒都這麼聰明了?
見他答不上來,絡腮胡子大喝一聲:“這些人可疑,將他們捉回去!”
蘇綰忙喊:“陸安荀?”
陸安荀暗暗搖頭,示意不必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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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師不利,陸安荀這個縣令還未上任就被抓進了“匪窩”,一同被抓的還有幾個津陽百姓。
陳淮生、丁三和朱茂也抓了進來,此時三人被綁著手腳,皆有些擔憂。
“安哥,”陳淮生問:“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丁三道:“不如我們衝出去?這繩子奈何不了我,我能解開。”
“不必,”陸安荀低聲道:“先靜觀其變。”
他看向旁邊好奇打量他們的幾個津陽百姓,溫和笑了笑。然後走到一個中年男子身邊:“我聽你們喊他們渤人,敢問可清楚是哪裡來的賊匪?”
那人搖頭:“不是我們這的,這些人兩個月前就在津陽縣打轉,抓了我們好些人。”
“殺了?”陸安荀問。
“倒沒殺,就是抓來問話,若是不說就挨打。”
“問什麼話?”
“我才被抓來,還不知。”
也是。
陸安荀點頭。
蘇綰和兩個婢女就關在隔壁屋子。那些人倒也講幾分道義,認出蘇綰是女子,便將她與男子分開。
屋子簡陋,梁上漏風,牆中間還有個方正卻破舊的窗子。聽見陸安荀的聲音,她墊著腳去夠窗戶。
“陸安荀?陸安荀你在嗎?”
下一刻,陸安荀湊過來:“何事?”
“看出他們是哪的人了嗎?”蘇綰低聲問。
“若沒猜錯應該是渤泥人。”
“什麼人?”怎麼沒聽說過?
陸安荀道:“我朝與周邊數十國互通有無,沿海地帶最多外國人。適才百姓大喊渤人,我便猜測他們來自渤泥國。”①
“哦。”還是不懂。
蘇綰問:“那接下來你想到法子了嗎?”
陸安荀:“你怎麼這麼鎮定?”
“這不是有你嗎?”蘇綰說。
以陸安荀的功夫要搞定那幾個渤人輕而易舉,但彼時他根本沒反抗,想來是有什麼謀劃。
陸安荀聽了這話,心頭一熱,正色道:“你放心,我觀察過了,他們並不謀財,應該是在找什麼東西或者人。”
蘇綰問:“若是問起我,我怎麼回答?”
“不必透露身份,就說.......”陸安荀瞥了眼蘇綰,似乎在考慮怎麼給她安排個合適的身份。
“說我是你的婢女?”蘇綰原本是想扮陸安荀的小廝,但現在暴露女子身份,扮不成了。
陸安荀道:“什麼婢女,就說你我是兄妹。”
“哦。”蘇綰立即進入角色:“安哥哥,我們要在這待多久呀?”
這聲“安哥哥”直接將陸安荀雷得外焦裡嫩。
下一刻,窗戶“砰”地合上。
“老實呆著。”他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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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被關了一天,也沒人來問話,除了中午和傍晚有人來送膳食,其他時候幾乎沒動靜。
蘇綰跟兩個婢女圍坐在一起用晚膳,同坐的還有被抓進來的一對母女。她們是津陽本地人,據說是出遠門探親回來,還未進縣城就被抓來這裡,已經關兩天了。
年輕的女兒名叫海籮,是個約莫十六七的姑娘,起初見蘇綰著男裝卻頻頻尋她說話,感到害羞局促,可後來蘇綰嫌熱將外衫脫去,露出婀娜身姿時,海籮傻眼了。
“原來你是女人?”
“嗯。”蘇綰點頭:“有哪裡不妥嗎?”
“........”海籮姑娘心情複雜,眸子裡閃過幾絲遺憾。
聽海籮說,她父親早年去世了,出海打魚後再沒回來。家中還有一位兄長,但兄長興許還不知道母親和妹妹已經被抓來了這。
也不知將繼續關多久,又或者還能不能回家去,母女倆有些發愁。
圍坐一起用膳時,海籮姑娘沒什麼胃口,吃兩下就停筷了。
蘇綰吃得興致勃勃,問:“怎麼不吃了?”
海籮姑娘搖頭:“吃不下,這些膩味。”
這還膩味?
蘇綰望著盆中清蒸龍蝦、螃蟹、海魚、海貝.......是的,晚膳是一盆海鮮,相當豐富,且都是剛從海裡撈起來的。
蘇綰忍不住感歎,關押的日子不要太好,若頓頓如此,她寧願在這養老。
可海籮姑娘住在海邊靠打魚為生,津陽縣最不缺的就是海產,從小吃得最多的就是這些,她已經吃膩了。不理解蘇綰一臉幸福的神色從何而來,就像蘇綰也不理解吃海鮮居然能吃膩一樣。
居然海籮姑娘不吃,她就不客氣了,蘇綰捧著龍蝦喀嚓一掰,遞給桑葚和雲苓。
“好吃嗎?”她問。
桑葚連連點頭:“若有蒜醬蘸著吃,滋味更好。”
蘇綰暗讚,是個懂吃的。
就在蘇綰這邊大快朵頤時,隔壁陸安荀用完膳,趁夜摸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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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像座簡陋的村莊,建在山坳處。陸安荀站在山上往下望,漆黑夜色下,篝火熊熊,火光明暗間,一些身影走來走去。
他們說著他並不懂的話,忙忙碌碌,似乎在準備什麼東西。
陸安荀思忖片刻,尋聲探過去,然而才躍上屋頂,就見一人迎麵飛來。
兩人隔著屋簷,短暫對視一息,立即交手起來。
片刻工夫,便過了幾十招,也摸清了對方武功底細。
陸安荀清楚,來的是個高手。
對方也忌憚他,站在幾步開外問:“你是何人?”
他口音標準,不像是渤泥人,陸安荀也問:“你又是何人?”
那人笑了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百裡言玉。”
“誰?”不認識!
“閣下闖我的地盤做什麼?”百裡言玉問。
陸安荀詫異:“這是你的地方?”
怪他見識少了,適才還猜想這人跟這些渤泥人毫無關係,沒想到是個土匪頭子。
陸安荀頓時覺得形勢不妙,虛晃一招後,立即往回逃。
百裡言玉在後頭追,然而追進樹林中卻突然不見了陸安荀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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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荀回來後,沒多久,有一夥人舉著火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