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裡言玉出門了,去搗鼓他藏的那批兵器。
蘇綰也清楚一個小縣令跟駐軍借兵聽起來像天方夜譚,她擔憂地問:“陸安荀,你真有把握?”
“現在還不知道。”
“?”蘇綰道:“你對百裡言玉那般篤定,還以為你有把握呢。”
“在他麵前當然不能示弱,沒有也得有。”
“......”
蘇綰心想,你們一個個掙這麵子做什麼?
“萬一駐軍不肯借呢?”
“不必擔憂,”陸安荀道:“我已想好了法子。”
說完他起身,懶懶地晃了晃胳膊,突然覺得餓了。
“蘇綰,可有早膳?”他問。
蘇綰詫異:“你打了半天架還沒用早膳?”
“光顧著切磋了。”
蘇綰收拾好東西,然後道:“等著,我給你做點好吃的。”
難得陸安荀今日得閒,蘇綰想給他做些不一樣的。
這些日她常常去街上轉悠,見到一些漁民挑著生蠔在街上賣。
這地方的人吃食講究能填飽肚子,所以生蠔這種殼厚肉少的東西壓根就沒人要,價錢便也賣得便宜。
蘇綰花了兩百文收了許多回來,養在廚房,就等著天氣好烤著吃。
當即,蘇綰讓桑葚架燒烤爐子,又親自搗鼓了些醬料。
陸安荀就坐在一旁,安靜地看她忙碌。
“蘇綰,”過了會,他突然開口:“其實你來津陽縣挺好的。”
“嗯?”蘇綰扭頭,不解他為何這麼說。
陸安荀卻是覺得,蘇綰身上有一種令人踏實的煙火氣。
不論發生何事,隻要看見她高高興興地擺弄美食,就會感到心安,也會覺得再大的困難都不是困難。
蘇綰是他見過最特彆的人。記得小時候他在樹下背書,而蘇綰突然從牆頭冒出來。
“咦?”彼時她綁著雙丫髻,臉圓圓的,眼睛也大大的,望著他:“原來是你在這背書啊。”
她笑嘻嘻地問:“我叫蘇綰,你叫什麼名字呀?”
那是他第一次見小姑娘翻牆,也是第一次見這麼好看的小姑娘居然也乾翻牆這種事。
從那之後,兩人就經常在牆頭說話。
蘇綰雖做學問懶惰卻極其聰明,有時連他不懂的東西她卻能知道。小時候他對她產生好奇,還有些敬佩。
陸安荀天生喜歡跟強者交友,他以為蘇綰就是這樣的。後來日子久了發現,她沽名釣譽。
她隻喜歡吃吃喝喝,人生沒什麼誌向,不努力學琴棋書畫,也不在意彆人的看法。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陸安荀覺得,蘇綰跟這個時代的人一點也不像。她大膽、放肆、恣意且獨立。
當然,有時候還喜歡欺負他。
回想起過往,陸安荀不禁笑起來。
蘇綰莫名其妙:“笑什麼?你也很喜歡吃生蠔?”
陸安荀不解釋,點頭:“喜歡。”
“行。”蘇綰手上正烤好一隻,遞給他:“嘗嘗,這可是人間美味。”
陸安荀垂眸瞥了瞥。
一個不起眼的東西,厚厚的殼上鋪滿了調料,香倒是香,隻是費半天工夫烤這麼個玩意兒還不夠他一口。
“蘇綰,”陸安荀問:“你怎麼就這麼喜歡吃?”
他是真的好奇。
蘇綰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吃點好的豈不白活?”
“......你就沒點彆的願望。”
“有啊。”蘇綰點頭:“我的願望就是,吃遍天下美食,看儘世間風景,再順便調......”
“調什麼?”
蘇綰閉嘴,友好地笑——差點嘴瓢說出“調戲小公主”來。
說到這個,蘇綰見他唇角沾了點醬汁,心下一動。
她勾手:“陸安荀,你過來。”
“做什麼?”陸安荀防備。
“你過來。”蘇綰繼續勾手。
陸安荀狐疑過去,就見她湊過來摸他的臉。
他下意識往後仰。
蘇綰惡狠狠地將他固定住:“彆動,給你擦擦。”
“放心!”蘇綰掏出帕子,說:“成親之前,我不會動你的。”
“......”
她的帕子清香柔軟,輕輕觸碰皮膚,令他起了股奇異的酥癢。
陸安荀耳朵緩緩紅起來。
蘇綰瞧見了,暗笑。
得嘞!今天調戲小公主又達成!
.
次日百裡言玉回來了,興許是一夜沒歇息,一回縣衙就倒頭大睡。兩人像是默契地輪流交班似的,百裡言玉一回來,陸安荀就出門。
“他去哪了?”待百裡言玉醒來後,蘇綰問。
此時已經是午後日頭西斜,百裡言玉睡了個飽覺。
“估計去借兵了。”他說。
蘇綰詫異:“他一個人去?”
“不然呢?”百裡言玉道:“這種事得悄悄做,若大張旗鼓恐怕打草驚蛇。”
“我明白,可是陸安荀獨自出門會不會有危險?”
畢竟,他才得罪那幫匪徒,這兩日縣衙門口總是出現一些鬼鬼祟祟的人,估計就是匪徒的人在盯梢。
百裡言玉道:“我本欲陪他去,但他卻讓我留下。”
“為何?”
百裡言玉看她的目光複雜一瞬,問:“難道你不知道陸安荀在意你?”
蘇綰震驚,這結論從何而得?
百裡言玉見她如此,也不知想到什麼,眸子裡閃過點幸災樂禍。就是不說為何。
蘇綰也沒追問,見他抱塊石頭溫柔撫摸,她隨口道:“你跟我二姐一樣,對旁的不感興趣,獨獨對石頭鐘情。”
“你二姐?”
“對啊。”蘇綰點頭:“我二姐也喜歡賭石,而且是個中高手。”
一聽,百裡言玉來了興致,忙拉把椅子坐在她對麵。
“你二姐也喜歡賭石?”
蘇綰道:“在東京城有座以賭石聞名的仙人樓,裡頭集聚了天南地北的賭石愛好者,像你這樣的石頭......”
蘇綰指著道:“仙人樓多的是,而且比這好得多。”
“啊!”百裡言玉雙眸發亮,滿目向往:“我要去東京城仙人樓看看。”
蘇綰好笑:“你不回家了?”
“可回可不回,”百裡言玉道:“我這趟出來就是為遊曆中原而來,晚些回也可。”
蘇綰問:“你漢話為何說得這麼好?完全看不出你是渤泥人。”
“我小時候曾師從一位傳教士,那傳教士是中原人,精通中原文化,受他教導,我略懂一些中原詩詞。”
“原來如此。”
“對了,再跟我說說你二姐吧。”百裡言玉道。
“我二姐啊,其實是個大夫。不過她平日興趣簡單,除了行醫就是賭石了,旁的一概不感興趣。賭石多年,經驗豐富,曾一夜暴富過,也曾一夜傾家蕩產把嫁妝賠得一文不剩。我娘氣得肝疼,威脅說沒有嫁妝她這輩子也彆想嫁人,但我二姐無所謂,沒有嫁妝就不嫁唄,能賭石就行。”
“所以你二姐還沒嫁人?”
“嗯。”
“那太好了。”
“誒?”
“實不相瞞......”百裡言玉高興地說:“我至今未娶便是想找個意趣相投的,你看,我跟你二姐相配嗎?”
“哈?”蘇綰風中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