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文雖然沒怪林子暉缺心眼,但想起今日遭遇,多少還是有些後怕。
秦雲飛這幾次行為,無不表明他是看上了自己——或者說原身這副皮囊。若他真趁自己昏迷時,行不軌之事,自己恐怕也隻能吃下這個悶虧,還不能讓陳迦南知道,因為以這家夥脾氣,小事可以忍,這等大事卻絕不可能忍氣吞聲。
十有**,他會替自己去出頭。
他倒是不擔心陳迦南會折在秦雲飛手中,但如今他們都還是無錢無勢窮小子,若是他一個四九仔真把秦雲飛怎樣,隻怕很長時間內,兩個人得去亡命天涯。
如今生活好不容易有點起色,他也成功阻止了陳迦南黑化,絕不能在這種事上橫生枝節。
萬幸是,秦雲飛還沒喪心病狂到那種地步。
當然,這倒不是因為秦雲飛有良知,隻不過是礙於和興社規矩。道上人,最重要是講規矩,秦雲飛自然不會例外。
他也相信對方既然看中了自己,肯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想到這個,喬文有些鬱卒地皺了皺眉頭。若這人在原書中是個重要角色,他還曉得如何應對,偏偏他連個炮灰都算不上,偏偏在現實裡又是個惹不起人物。
心事重重回了家中,已過九點,好在陳迦南提前安撫了阿婆,說自己是跟老板去吃飯,阿婆倒是沒太擔心,見他回家,將熱好湯端來,囑咐他好好休息,便回了裡間歇了下。
今日昏倒這事,再次給喬文敲了個警鐘,這具身體不好好保養是不行了。
來了這麼久,他大概也清楚,原身大病應該是沒有,但全身上下每個零件似乎都有小問題,心肝脾肺腎就沒一處好,組合起來就跟危房差不多,一個感冒都可能送了性命。
喬文自己體質從小在同齡人中,絕對是佼佼者,如今頂著這具虛弱至此皮囊,實在是苦不堪言。
他決定好好睡一覺,明早起來去天台跟陳迦南鍛煉。
昨天突然昏倒,無非是忽然勞累,身體還未適應過來。睡了一覺,喬文便覺得好得差不多,甚至還有幾分神清氣爽。
阿婆向來是早睡早起,他起來時,已經留下早餐去檔口。
喬文吃過簡單早飯,慢悠悠去了本幢樓樓頂天台。
天台是暗無天日九龍城寨,唯一能見到光明地方。
此時天台隻得兩人,陳迦南和堂弟豪仔。兩個人正在練拳,練得十分專心,並沒有注意到有人上來。
這是喬文第一次看到陳迦南打拳,光著膀子勁瘦身體,在朝陽下散發著健康蓬勃味道,沒一個動作都帶著力量和賞心悅目之感。
一架飛機從頭頂轟然而過。
陳迦南大喝一聲,像天空揮出一拳。
一旁摸魚打混豪仔在馬達轟鳴中替他大聲解說:“南哥打飛機。”
喬文:“???”
飛機飛過後,天台又恢複寧靜,喬文輕咳一聲。
陳迦南循聲回頭,看到是他,臉上綻放出一抹大大笑容,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小喬,你怎麼來了?”
喬文道:“我先前不是說了要跟你一塊練拳麼?”
陳迦南不以為然地揮揮手:“我以為你就是隨口說說而已,你這身體哪是練拳?”
喬文笑:“正是身體弱才要鍛煉。”
陳迦南分明是對他行為有點不解:“問題你不是一直都不愛動麼?”
喬文道:“我現在想動了不行?”
“行行行,”陳迦南上下打量他,見他並非說說而已,倒是心生歡喜,抓著他雙手往後拉,“那從今日開始,你就跟我練。”
喬文道:“你先打一套拳,讓我看看。”
陳迦南點點頭:“好,先打一套最簡單陳氏八極給你看看。”
喬文沒練過傳統武術,並且一直認為傳統武術表演性質大過實戰。但此刻看到陳迦南八極拳,才曉得從前自己是小瞧了老祖宗瑰寶。
至少陳迦南拳法剛猛快狠,力量十足又不失矯捷,絕非是花拳繡腿。
文有太極安天下,武有八極定乾坤。
古人誠不我欺。
也不怪在原書中,陳迦南在原來小喬過世後,短短兩年就從和興社四九仔,搖身一變成為雙花紅棍。
這可都是靠拳頭打出來。
他這樣好身手,若非一直藏拙,哪可能現在還是個四九仔,而一旦不是四九仔,手上必然早沾滿了鮮血。
喬文望著他英俊明朗麵容,原本覺得他是個粗枝大葉直性子,但現在才忽然意識到,在九龍城寨這種地方,他一麵要藏拙絕不過於顯露風頭,一麵又要恰到好處地表現出自己一點本事,用來保護自己和身邊人。
能把握這個度這麼久,可見他要比看起來聰明圓滑許多。
因為喬文對自己拳腳向來沒興趣,今日好不容易主動要看他打拳,陳迦南十分來勁,生龍活虎打完一套拳,頂著一頭晶瑩汗水,笑嘻嘻跑到喬文跟前領賞:“小喬,我打得怎麼樣?”
喬文笑眯眯點頭:“非常厲害。”
一旁豪仔也要擼袖子躍躍欲試:“阿文哥,我也打我也打!”
陳迦南伸手在他腦門一點:“你那三腳貓功夫,彆在小喬麵前丟人現眼。”
豪仔不服,當即往前一個空心跟頭,無奈落地時,腳下打滑,一屁股墩坐在地上,疼得鬼哭狼嚎。
陳迦南毫無同情心地大笑,笑完又問喬文:“你想從哪裡開始練?”
喬文被兄弟倆人這沒心沒肺快樂感染,輕笑道:“先練點簡單。”
這身體想練複雜估計也夠嗆。
他想了想,先嘗試做了兩個俯臥撐——還當真是兩個,第三個整個人就趴在地上直喘氣。
想想自己曾經可是跑過五十公裡越野選手。
人生艱難!
陳迦南看他可憐兮兮地趴在地上,在他身旁坐下,將他人翻過來躺著,笑道:“慢慢來小喬。”
此時晨光劃破雲層打下來,落在喬文白皙如玉臉上。
他攤開雙手,渾身無力地躺著,嘴唇半張著喘息不停,因為剛剛費了力氣,此刻蒼白臉頰,難得多了幾分顏色,籠罩在淡淡光芒中,有種失真美麗。
陳迦南望著他,驀地恍惚了一下。雖然及至今日他依然會感歎喬文怎麼生得如此好看,但此刻他卻並不是被喬文美震撼,而是在那張自己再熟悉不過麵孔上,他看到了一點不同於往日東西。
從前喬文總是膽怯憂愁,但現在喬文臉上,卻似乎再看不到憂愁,反倒是多了從未有過自信和從容。
他怔愣片刻,將這莫名而又微妙情緒揮開,笑著倒下,與對方並肩躺在一起。
此時又有一家巨大飛機從上方轟鳴而過。
陳迦南雙手枕著頭,道:“也不知道坐飛機是什麼感覺?”
喬文笑:“你想坐飛機?”
陳迦南點頭:“我想坐飛機去紐約巴黎,還想去北京,我老爸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