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文淡聲道:“風哥過譽了。”
陳迦南卻是得意忘形地伸手去夠他的肩膀,不料還沒碰到人,就扯到腹部的傷口,疼得怪叫一聲。
喬文皺眉嗔道:“都說了讓你老實點。”
陳迦南心虛地縮了下脖子,唉聲歎氣:“彆說,這中槍的滋味還真是有點過癮,等回城寨夠我對我們那班四九仔吹噓一陣子了。”
喬文無語抽下了嘴角。
阿嬌聽不懂幾個人在說什麼,但大約猜到這話題的主角是受傷的陳迦南和喬文,所以聽得格外認真,尤其是喬文一說話,她就笑眯眯盯著他看,仿佛是看著人便能懂得意思。
喬文對這樣的目光不覺得有什麼,但陳迦南卻是有點如臨大敵。
一頓飯吃飽喝足,中槍的傷員精神恢複大半,然而由於禁令,隻能老老實實待在屋子裡,然後眼睜睜看著三個人被阿嬌帶領去村子中逛。
“那個……我覺得我也可以走走。”眼見幾人已經出了門檻,屋內的人終於是忍不住大叫。
喬文回身朝準備爬起來的人伸手一指,板著一張漂亮的臉道:“老實待著!”
“哦。”陳迦南隻得忍痛老老實實縮了回去。
這個小村寨不過十幾戶人家,都是簡陋木屋,整個村子總共不過三四十人。看到他們幾個陌生人,村民們都是和善熱情的模樣,看起來十分的民風淳樸,仿若真的是一片安寧祥和的世外桃源。
連江遇風都忍不住感歎:“能在戰亂中,有這麼快地方與世隔絕的過日子,也算是難得。”
阿嬌帶著幾人轉了一圈,準備打道回府,然而走了幾步,忽然覺察不對勁,回頭一看,卻見喬文站在原地,看著旁邊兩個搓草繩的男人出神。
她開口嘰裡咕嚕了一句,喬文恍若未聞沒有反應,還是阿誌用中文翻譯道:“阿文,阿嬌問你乾什麼麼?怎麼不走了?”
喬文回神,笑著邁步上前跟上幾人,道:“就是覺得你們村子挺好的。”
阿誌如實給阿嬌翻譯:“阿文覺得你們村子很好。”
阿嬌點點頭,望著喬文笑得如花一樣燦爛。
阿誌用手肘輕輕頂了下喬文,壞笑道:“阿文,我看這位阿嬌妹妹是真看上你了,想要你留下來做上門女婿。”
喬文失笑:“彆亂說,你幫我問問他們是什麼時候搬進村子的?”
阿誌照直問,得到阿嬌的答案後翻譯給喬文道:“說是一年多之前。”
喬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邊走邊暗暗打量路過的村民。
他原本以為他這個村寨真是阿嬌所說的,是為了躲避戰亂來此隱居,敢收留他們這些身份不明的中國人,無非是因為民風淳樸。但剛剛轉了一圈,他發覺有點不太對勁,至於哪裡不對勁,他一時半會兒還沒太敢確定。
總歸這村寨應該是沒那麼簡單。
他一麵思索著,一邊不動聲色去看與阿誌喋喋不休的阿嬌,十七八歲的姑娘,除了勤勞熱情,仿佛還特彆能乾,簡直是有點能乾過頭了。
興許是他的目光停留時間太長,到底是被阿嬌覺察,兩雙目光不由得相撞,女孩兒羞澀一笑,看起來與少女懷春的模樣彆無二致。
這畫麵落入江遇風和阿誌眼中,都忍不住看像喬文。
然而這位打亂少女芳心的少年,始終是一臉的從容淡定,仿佛不知道已經惹上了桃花債。
江遇風是知道喬文長得好看的,但往常隻覺得他是個孩子,還是個膽子小的病弱孩子,再如何漂亮,也跟羅曼史沒有任何關係。如今看來,這後生仔往後隻怕是會禍害不少女孩子——嗯,男孩也有可能。
其實也才出去轉了一個鐘頭,回到屋子,獨守空房的陳迦南
已經快要造反。
阿誌看他一副屁股生釘子的模樣,湊到他身旁逗他:“阿南,我跟你說,你阿弟被阿嬌妹子看上了,指不定要他留下在這裡當上門女婿呢。”
陳迦南啐他一口:“放你娘的狗屁!我阿弟才十八,在港城有大好前程,怎麼可能留在這山旮旯裡做人家的山門女婿。”
阿誌被他噴了一臉唾沫星子,伸手抹了抹,一臉無語道:“我就是開玩笑,你怎麼還罵起人來了?”
陳迦南翻著白眼道:“你開我玩笑可以,開小喬的不行。”
阿誌嘴角抽了下,道:“就沒見像你這麼護兄弟的。”
陳迦南道:“我這條命都是小喬救回來的,我當然要護他。”
阿誌點點頭:“這倒也是。”
兩人正笑鬨著,隻見阿嬌拎了一隻籃子似是要出門采野菜。她走到喬文麵前,指了指肘彎的竹籃,比劃了幾下,喬文會意地點點頭站起身。
屋裡兩人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倆孤男寡女結伴離去,連阿誌這個翻譯都拋棄。
阿誌攤攤手,一臉欠揍:“你看,不是我亂說吧?”
陳迦南蹙起一雙俊眉,露出個若有所思的表情。
接下來兩日,除了解決生理需求,陳迦南依舊被困在巴掌大的地鋪,頂多允許在門口曬太陽稍稍活動。
於是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喬文跟著阿嬌去采摘去抓魚,吃過飯後還一起去村寨裡閒逛消食。明明就是語言不通的兩人,竟然能越過阿誌這個翻譯,全憑手勢就能交流個大概。
陳迦南看得那叫一個心急如焚。
這兩人的身份堪比牛郎織女,萬萬是沒機會的,他可不能讓喬文的情竇初開開在這越南的深山裡,也不能害了幫助他們的好姑娘。
於是下午兩人從外麵回來後,阿嬌去廚房做飯,喬文回屋休息,陳迦南借口去方便,鬼鬼祟祟叫上阿誌,拉著人鑽進了廚房。
正在生火的阿嬌,見兩人進來,綻開笑臉問:“有事?”
阿誌回頭,木著臉看向陳迦南道:“問你乾什麼?”
陳迦南清了下嗓子道:“我是小喬的哥哥。”
阿誌微微一愣。
陳迦南催促道:“趕緊翻譯。”
阿誌不明所以地照做。
阿嬌笑眯眯點頭。
陳迦南道:“等我傷好了,我們就得回港城,我阿弟在家鄉有工作,不可能留在越南。”說完朝阿誌挑挑眉頭。
阿誌木著臉繼續翻譯。
阿嬌仍舊是笑靨如花。
陳迦南咬咬牙:“阿嬌姑娘對小喬的心意,我們心領了,但很遺憾,你和我阿弟確實是有緣無分。”
阿誌驚愕地看向他。
陳迦南麵不改色道:“翻譯啊!”
阿誌無奈地摸摸鼻子,硬著頭皮將這番話委婉轉達給了滿臉期待的阿嬌。
阿嬌微微一愣,繼而又咯咯大笑起來,笑得陳迦南和阿誌都是一頭霧水。
等笑夠了,阿嬌又才開口說了一串,阿誌麵色訕訕地點頭,那表情仿佛想打個地洞鑽進去。
然後生無可戀地轉頭看向陳迦南道:“阿嬌說你誤會了,她對阿文沒那個意思,隻是從來沒看到過那麼漂亮的男孩子,很好奇而已。”
陳迦南望著一臉坦然朝他笑的女孩,此時跟阿誌一樣,也恨不得打個地洞轉走。
他狠狠瞪一眼無辜的翻譯:“都怪你總亂說。”
阿誌簡直是竇娥冤,憤憤然道:“我就是苦中作樂開個玩笑,哪曉得你還當真。”說著又咬牙切齒補充一句,“我的臉都給你丟儘了。”
兩個人悻悻然和阿嬌道彆,臊眉耷眼回了主屋。
雖然在春嬌那兒出了醜,但陳迦南還是不放心喬文,他想了想,走到對方身旁坐下。
喬文瞥了他一眼道:“南哥,你彆瞎蹦躂,小心動到傷口。”
陳迦南道:“我感覺我已經沒什麼事了。”
喬文對此不以為然:“彆以為子彈沒打穿你的內臟就沒事,回頭會不會留下後遺症還指不定呢。”
“沒事的。”陳迦南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挺直身板以示自己當真無大礙,然後覷向他,低聲試探道,“小喬,你覺得阿嬌姑娘怎麼樣?”
喬文道:“他們兄妹收留了我們,是我們的大恩人。”
陳迦南道:“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喬文轉頭奇怪地看向他。
“就是……”陳迦南對對手指,“我看你和她挺投緣的,是不是對人家有什麼心思?”
喬文愣了一下,噗嗤一笑出來,道:“南哥,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咱們都這樣了,我還有那心思?”
陳迦南眨眨眼睛:“真沒有?”
喬文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腦門:“當然沒有。”
陳迦南總算是大大放下心來,摸著額頭嘿嘿直笑:“沒有就好,我可不想看到你為情所傷。”
喬文一臉無語地搖頭。
一旁的阿誌終於是忍不住告了黑狀:“剛阿南還跑去以你哥哥的名義,跟阿嬌說你們有緣無分,讓她想開點。”
見喬文眯著眼睛朝自己看過來,陳迦南指著外麵的天空左顧言他:“小喬你看,有飛鳥誒,好像都沒見過。”
喬文對這二百五一言難儘地歎了口氣。
不過這也算是苦中作樂,至少稍稍轉移了失去兄弟的悲痛和險象環生的後怕。
因為阿誌剛剛被連累丟了臉,恨不得再跟喬文吐槽一番,然而還沒開口,春嬌忽然急匆匆出現在門口,一臉焦急道:“有士兵搜到寨子裡來了,要是看到你們是中國人會有危險,你們快去屋後的山上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