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弱蟬臉色青白交加, 簡直難以置信。
彆人不了解,他是最清楚不過,那古怪器物傳出的聲音,分明是他與繞梁學院掌教方才在匆忙之中所商議的內容。
如果隻是聲音和他跟掌教的聲音一樣, 他還不至於那麼驚慌, 隻當做是諸長泱製造的障眼法。
但這怪東西所傳出來的, 不單單是與他一模一樣的聲音。他們所說的話,所談的事, 笑聲、語氣, 甚至兩人移動椅子的聲音, 都完完整整地再次呈現了出來,絲毫不差。
這絕不是障眼法所能做到的。
若在尋常, 桓弱蟬已經奮起毀了那怪東西,先聲奪人地指責諸長泱構陷汙蔑。
但是現在他卻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他很清楚,這怪東西發出的聲音, 是完全真實的。
諸長泱既然能夠複現他私下的對話, 說不定還能複現更多的事情。
這個人到底還知道多少事情, 又掌握著多少東西?!
桓弱蟬光是想想,就覺得心驚肉跳, 汗流浹背。
至於其他瑤音閣長老,以及場下圍觀的諸多賓客,更是聳然動容。
連一直少有波動的臨流渡臉上都露出訝然之色。
華筵的拍賣會剛剛結束不久, 消息還沒徹底傳開, 這些外地來的人大都還不知“留聲機”之事。
即使偶然聽到過的,受華筵宣傳的誤導,都以為那隻是一台留有琵琶聲的神器, 是以根本沒有人將眼前的機器與華筵拍賣會上的事情聯係起來。
一時之間,全場議論紛紛。
“怎麼回事?那個東西裡麵怎麼會有桓長老的聲音?”
“啊,聽說當年江長老樂天遊驚天一奏,餘音繞梁三日。肯定是江長老再次施展仙術,把桓長老的聲音留了下來!”
“什麼!江長老的修為竟已如斯恐怖?能將這麼長的對話完整留存?!”
“先彆管那聲音是怎麼留下來的,大家仔細聽聽桓長老所說的話……”
提及桓弱蟬,所有人的臉色頓時都微妙了起來。
如果這些聲音都是真的,那剛才那一段對話的信息,就實在太驚人了。不但將桓弱蟬前頭一番說辭徹底推翻,甚至是將整件事完全翻轉。
直播間爆笑如雷:
【大草,我為什麼會在修真界看到這種環節?!】
【說真的,在彆的電視劇看到錄音取證這種手段我都要罵一聲好土的劇情,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但放在這裡,我隻能說,還得是你啊,諸長泱!】
【姓桓的:呆滯.jpg】
終於,錄音播放完畢,諸長泱按下開關,施施然攤手:“大家都聽到了吧?”
臨流渡麵色沉沉,看向桓弱蟬和隱在眾多長老身後的另一個人,說道:“桓長老,鄒掌教,你們有什麼解釋?”
桓弱蟬強作鎮定,辯解道:“這是妖法……”
還沒說完,旁邊人影一晃,繞梁學院的掌教鄒拂玥“撲通”一下,雙膝軟倒在地:“請閣主恕罪,我都是受桓長老指使的,是桓長老逼我向學生收取靈石,金石行的事也是桓長老作的主……請閣主明察!”
鄒拂玥心理素質遠不及桓弱蟬,在聽到他和桓弱蟬私下密謀的對話竟然被完整重現出來之時,心態就崩掉了。
修真界哪裡知道“錄音”“放音”的概念,在他們看來,將聲音留存是極難之事。不但需要高深的修為,還要無上的妙法。
頂尖音修如江徽能做到琴音繞梁,也不過是淡淡餘韻。
而現在,諸長泱竟能留下如此清晰的聲音。
最可怕的是,鄒拂玥與桓弱蟬商議之前,明明先以修為查探過周圍環境,確定沒有任何人員或含有靈力的法寶在附近。
這說明什麼!
說明江徽和那個諸長泱可以在千裡之外探知他的行蹤和話音,這是多麼可怕的修為,多麼恐怖的法術!
鄒拂玥哪裡還敢再狡辯,當場就跪了。
實在是不跪不行,那段錄音裡透露出了太多信息,包括那些還沒銷毀的證據存放的地點,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即使他現在硬著頭皮死不承認,臨流渡隻要順著那些信息一查,就會知道真相。
“你這個廢物!”桓弱蟬氣得一腳就要踢出,但立刻被另一名長老攔下。
臨流渡說道:“來人,將桓長老押下去,聽候審訊。”
“是。”身側四名弟子齊聲應和,走上前來。
桓弱蟬哪能束手就擒,飛身縱起,躍到大殿屋瓦之上,接著手一揚,手上出現一把二十五弦的錦瑟。
臨流渡麵色一變,廣袖一揮,一把七弦琴便浮於身前,“桓長老,你這是何必?”
“那要看閣主有沒有本事抓住我了。”桓弱蟬冷冷說道,雙手撥弦。
清脆弦音傳出,極是悅耳。
場下眾人隻覺心神一蕩,幾乎要沉浸其中,便聽江徽喊道:“是迷魂之音,大家小心。”
眾人一驚,才驚覺神智不自覺地變得渙散,連忙凝神抵禦。
情況緊急,江徽掃了四周原來布陣捉拿殷堪為的弟子一眼,說道:“速速結陣,護住各位客人。”
聲音朗朗,一派浩然。事到如今,那些弟子豈會不明白江徽乃是遭人構陷。
齊聲應“是”,或撥弦或按孔,瞬間在廣場上形成法陣,抵住桓弱蟬的迷音。
眾賓客心神一緩,這才靜下觀看。
眼下已是瑤音閣內鬥,他們自然沒有插手的道理。
與此同時,臨流渡輕拂琴弦,錚聲大響,向前襲去,與錦瑟迷音糾纏在一起。
琴瑟本是和鳴之聲,但此時一琴一瑟,卻飽含對抗之意,兩音相撞猶如短兵相接,每一聲都透出穿金裂帛的威勢。
賓客雖有陣法護持,聽得一會,仍有修為較低的抵擋不住那豐沛的殺音,隻覺腦中嗡嗡,無論如何無法凝起心神。
這便是音修的極厲害之處,以無形之音,蕩人之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