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能把話說完,整個人就像被扼住了喉嚨一般,牙齒緊緊咬在一起,不住輕顫。
少頃,額心處竟是一亮,一簇白金色的火苗從識海中緩緩飛出。
諸長泱:!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先是震了一下,很快也明白了過來,訝然道:“這、這難道是長明燈?!”
“嗯。”君倏點頭,冷聲道,“歸生墨恐怕是被這盞燈給奪舍了。”
諸長泱恍然大悟,看向長明燈:“那燈芯裡的人……”
君倏:“那才是真正的歸生墨。”
從燈芯裡飛出來的那道氣息與長明燈的燈法迥然不同,卻與歸生墨的肉身極為契合。
誰才是“歸生墨”真正的神識,不難判斷。
很快,那道氣息就要越過火苗,進入識海。
那簇火苗卻不肯相讓,再次爆出澎湃的靈力,將那道氣息擋在額前,形成角力之勢。
火苗也在這片刻間門再次奪得歸生墨肉身的控製權,直直地盯著眼前一人,咬牙道:“放開我,你們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答應。”
這句話若在一刻鐘前說出,諸長泱可能還會同意,現在卻是萬萬不能。
他緩緩搖頭,反問道:“你當真是長明燈本燈?”
“歸生墨”沒有辯白,事到如今,再辯白也沒有用,隻冷笑一聲:“你們不是看出來了嗎?”
雖然早有預料,真得到證實時,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諸長泱聯想執事長老所說“歸生墨”這一十幾年所執著的種種,以及剛才“歸生墨”看到“長明”衣服時的反應,略一沉吟,問道:“你做這些,難道是為了去找長明真人?”
“歸生墨”沒想到他這麼敏銳,意外之餘,也頹然一笑:“不錯,我奪舍了長明徒孫的肉身,所為的,就是再次飛升,去找長明算賬。”
諸長泱一愣:“算賬?”
“不然呢?”“歸生墨”眼中露出恨意,咬著牙關,悻悻地罵道,“當年我與長明原是一體,是我助長明飛升成仙。但他渡劫成功後,隻身去往青天,卻將我留在凡世,說什麼遺寶後人,福澤眾生。還命徒子徒孫每年中秋歲除,都要將我點明,光照長平一境……”
他越說越是憤恨,竟是笑了出來,“凡人肉眼凡胎,麵對一城之光,能看到的也不過眼前方寸,又哪裡懂什麼是光法無邊,什麼是青天大道。長明既想做聖人,就該與我一道留在凡世,又為何自己飛升而去?”
“那也不能這麼說。”諸長泱聽不慣他口口聲聲貶低凡人,忍不住吐槽,“你畢竟是他煉出來的。”
“歸生墨”一噎,忿忿罵道:“你們人族就會幫著人族說話。”
諸長泱攤手:“你就說是不是事實吧?”
“歸生墨”:“……”
一時竟無法反駁。
天燈原是長明所煉,理論上就是長明的物品,長明想怎麼處置都可以。
隻是沒想到天燈生了靈智,有了自己的想法,這就從簡單的財產關係變成了比較複雜的生養關係。
“歸生墨”猶是不甘,轉而看向諸長泱手中的監視器,說道:“你把界外燈給我,讓我看看長明現在如何了。”
“咳咳。”諸長泱以拳抵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個不是長明真人,其實是我P的。”
“歸生墨”:?
諸長泱看出他不懂P的意思,又貼心地解釋:“就是畫上去的。”
說著調出視頻,將那一幀畫麵定格遞了過去,“喏。”
原來在剪輯了視頻後,他考慮到其中的景象畢竟和修真界差距太大,未免引起懷疑,最好能加點此界耳熟能詳的元素。
而對於永晝天來說,最熟悉的“元素”自然就是飛升的長明祖師了。
於是在看到長明的畫像後,諸長泱就用神識打開後台,飛快地合成了一小片衣服進去。
他P圖技藝不高,加上時間門緊迫,就隻合成了那一小塊衣角,原隻是糊弄一下,增加一些可信度。
卻沒想到歸生墨如此激動,乃至露出了馬腳,可謂意外收獲了。
“歸生墨”細看那監視器上靜止的畫麵,才發現那片衣角很是粗糙,卻哪裡是仙人會穿的衣物。
他這才恍然明白過來,難以置信道:“你竟然騙我——”
額前那簇白金色的火苗猛地往前竄去,就要去燒諸長泱。
諸長泱早有準備,忙退了一步,一臉無辜道:“你也騙了所有人。”
不過火苗隻竄到一半,火光就陡然一暗。
卻是那道從燈芯中飛出的氣息趁著長明燈氣急分神的時機,忽地發起突襲,刹那間門反製住火苗。
君倏若有所感,手掌向上翻開,懸空的蓮花燈台就飛到他的掌心上。
辟水劍同時一綻,狂放的劍意壓得那簇火苗一弱。
長明燈受到壓製,那道氣息的力量終於破開燈芯的桎梏,一道神識從燈芯中飛出,進入“歸生墨”的識海。
下一秒,歸生墨雙目一睜,眼神已全然變了樣。
他抬起右手,一道法訣推向那簇火苗,那簇火苗再無力反抗,被蕩回了燈台上,與燈芯重新融為一體。
燈芯上的火焰熊熊燃燒,不住晃動,澎湃的靈力撞擊著寶塔的四壁,試圖再次掙脫燈芯的桎梏。
可惜徒勞無功,在歸生墨的法訣中還是慢慢地暗了下來,最終歸於平靜。
寶塔隨著緩慢下墜,落回地麵。
歸生墨這才鬆了口氣,朝著諸長泱和君倏深深地揖身一拜:“在下歸生墨,多謝一位相救,感激不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