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丸入口,君倏再送出一訣,使其順利地滑過元涅老朽的喉嚨,滾落腹中。
珍珠安靜下來,和三人一起緊張地看著老黿。
少頃,老黿衰敗的身軀泛出一層淡淡的光暈,一股盎然的氣息隨之綻開。
氣息從黿腹開始,經血液和經脈流向全身。
所過之處,粗糙斑駁的甲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出油汪汪的光澤,皸裂的皮膚重新愈合,灰白的指甲變作瑩潤而富有生機的黑色。
它的脈搏和呼吸也漸漸地渾厚了起來。
終於,玄黿一直耷拉緊閉的眼皮緩緩掀開,眼裡一片晶瑩潤澤,沒有絲毫老邁的渾濁。
黑黢黢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最後落到諸長泱身上,驚訝道:“朔回君,我能看到你了……”
聲音不若剛才的虛弱低啞,而變得中氣十足。
元涅先是一愣,接著反應過來,登時大喜,粗大的四肢靈活地伸出殼外,龐大的身軀毫不費力地站了起來,就地轉了個圈。
一陣白光泛出,老黿就化出了人形。
卻是一個身材高大,穿著黑色甲衣的青年男子。
男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還有些不敢置信:“這、這……”
就聽君倏“咦”了一聲:“老王八,你變年輕了!”
這老黿萬年前的人形都已經是中年了,這會倒成了青年的樣子,幸而五官容貌仍與當年一樣,沒有太大差異,不然一時還真認不出來。
元涅:“……”
這魔族就不能不開口嗎?!
罷了,看在他剛剛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這次就不計較了!
元涅當做沒聽到,隻深深吸了口氣,朝著諸長泱俯身一拜:“感謝朔回君救命之恩。”
諸長泱眉間一舒,長長吐出口氣:“沒事就好了。”
珍珠見狀,情緒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尾巴在水中打了個轉,發出一聲高亢的鳴叫:“吱吱——”
應霜澤也露出喜色,讚歎道:“不朽藥果然名不虛傳。”
不但起死回生,還使老黿返老還童。
不愧於其長春之名。
其實這也幸好老黿隻是活得太久,自然衰老,才能藥到而回春。
若有外力損傷,或境界跌落,卻不一定這麼順利。
直播間:
【太好了,救回來了!】
【就還挺突然的,我情緒還有點轉換不過來……】
【君哥真的好禮貌,人家剛好起來,又開始氣人!】
【彆說,王八哥看著還有點眉清目秀】
諸長泱見元涅恢複精力,一時也顧不上寒暄,急急地問:“元先生,請問這城裡發生了什麼事,大家怎麼都變成魚了?”
“唉,你都忘了嗎?”元涅眨眨眼,說道,“朔回君,是你把大家都變成魚的啊。”
這句話大出意外。
諸長泱頓時一震:“是我?”
君倏也是愣了一下,卻什麼都沒說,隻緊緊牽住諸長泱的手,一起看向元涅。
元涅見兩人都是一臉茫然,這才想起了什麼,猛地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你的東西還在我這裡呢。”
當即伸手探進衣甲裡,摸索片刻,又皺起了眉頭,“誒,那個壺怎麼不見了?”
轉頭朝大家比劃了一下,“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這樣的瓷壺,壺裡有浩渺境界,可容納一城……”
諸長泱聽著他的描述,恍然有所悟,便拿出一塊碎瓷片:“你說的可是這個?”
這是他離開黛山時,順手帶走的一塊日月壺的碎片。
“對對,就是這個!”元涅一拍大腿,“怎麼碎了!”
“境界跌落。”諸長泱簡單說了一下情況,問道,“這個壺難道跟我有關?”
“當然有關,這就是你的壺啊。”元涅歎了一聲,“這下可麻煩了。”
這個答案並不算意外,日月壺既是在永澤水邊撿到,來曆並不難猜測。
但諸長泱仍是不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元涅一時卻不知怎麼解釋,頓了一下,道:“朔回君,你且自行回憶吧。”
便將一隻手探到背部,按住一塊黑甲,用力一扯,竟生生將那塊甲片掰了下來。
諸長泱一驚:“元先生,你怎麼……”
“無妨。”元涅擺擺手,將甲殼遞過去,“這是你存放在我這的,現在物歸原主。”
諸長泱定睛一看,才發現元涅背上並無新傷,隻有一塊舊疤。
原來這塊甲片早就脫落,隻是後來又合了上去。
再看這甲片,背麵乍看與元涅原本的甲片一般無二,但裡麵卻有著一道道的符文。
符文光華流轉,透出一種奇異的力量。
諸長泱若有所覺,伸手握住那塊甲片。
指尖與符文相觸,刹那之間,龐大的修為和萬年前的記憶如洪荒傾瀉,湧入他的識海。
那場大水最後的真相,終於揭開。
.
漫天玄雷,電光如網。
即使是天生魔種,也抵擋不住。
朔回站在洪水之中,與君定下萬年之約。
“朔回,你我便以水為約,萬年後我們在此重逢。”
“倏忽萬年,溯洄從之,如此甚好。”
朔回雙指向前,點在君的額上。
君就此陷入水中,沉沉睡去,他的大部分修為和意誌則寄存在辟水劍上,傳達給了追尋他的足跡來到不塵地的魔族。
魔族不知魔尊為何出現於此處,隻找到他遺留的意誌——
以水為約,溯洄從之。
於是後世魔族將所居的一域稱為溯洄之域。
然而天生魔種在大地上斬開的裂縫並未就此止住,在他睡去後,大江之水猶如暴雪,裹挾著朔回,噴向永澤城。
朔回重重地撞到銅門上,護城法陣潰散,大水灌入城中。
與此同時,最後一道劫雷轟然落下。
但是,朔回並沒有灰飛煙滅。
雷電滌蕩著他的肉身,鮮血濺上銅門,就在即將消散隕落的前一刻,他終於煉出了一個翠色小壺,悍然接住了那浩瀚的大道之力。
朔回神君,渡劫成功——
聖人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