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昭華揚揚沾滿奶油的手指,笑得幾乎彎下腰,“哈哈哈哈這下有了白胡子,真是隻小貓咪了。”
餘心月三下兩除二揩去臉上的奶油,也要往季昭華身上抹,“你耍賴!”
季昭華側身躲開她,一邊笑一邊舉起酒杯,大聲說:“everythingisfairinloveandwar。”她把酒一飲而儘,空酒杯掉在地毯上,“Forfreedom!”
餘心月撿起酒杯放回桌麵,心裡歎了口氣。
幾杯酒下肚,季昭華陷在沙發裡,雙頰浮現層酡紅,像是晚霞與夜色交織,深棕色的眼波從餘心月的臉上掠過,吃吃笑起來,用手去戳女孩的臉頰。
“月月,月月,理我一下嘛月月。”
餘心月抓住她的手,“舅……昭華姐姐,我在理你啦。”
季昭華噘嘴,哀怨地說:“怎麼彆人就是姐姐,我前麵就要加個名字啦?”
餘心月:……
季昭華鍥而不舍繼續戳:“姐姐姐姐,喊得多親熱,怎麼和人家一見麵就姐姐姐姐的喊上了呀,從前你可不會這樣。”她把頭靠在女孩纖細的肩膀上,虛虛靠著,沒有著力,“月月,你變了好多。”
餘心月沒有說話。
“月月已經長大啦,”季昭華大概真的醉了,手捂著額頭,“可是,舅媽好難過。”
餘心月問:“為什麼難過呢?”
季昭華輕輕說:“要不是迫不得已,誰會想長大呀,是不是?我總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可是我家月月已經長大了。”
餘心月低頭,嘴角往上揚揚,但沒有笑。
“沒什麼,也就那麼一回事。”
“長大就能保護你們了……”她呢喃自語,聲音低低,“挺好的。”
季昭華並沒有聽清,攬住女孩的脖子,問:“月月為什麼要和秦卿走的那麼近呢?你喜歡她嗎?”
餘心月怔住,想了半晌,才緩緩開口,“不,我隻是覺得她可憐。”
“可憐?”季昭華哈哈笑幾聲,根本不信,“你又糊弄我,月月長大就知道糊弄人啦,你是不是喜歡人家,是不是饞人家的臉,不過卿卿長得是挺漂亮的,不對,賊漂亮的,我也喜歡,嘿嘿~”
餘心月好不容易把人哄到床上睡著,路過陽台時,再次偏頭望眼遠處高樓的燈光。
依舊是亮著的。
她打開電腦,熟稔地登入青說網站,敲幾下鍵盤後,眉頭不自覺蹙起。
上麵顯示,現在青說已經不在計傅的名下。
難道是被計傅的神奇操作氣到了,所以把他給炒了?
然而餘心月還沒高興多久,再敲幾下鍵盤,剛剛舒展的眉頭又重新緊皺。
星覺拿走青說,卻給了計傅另外一家公司——宿山閣。
宿山閣是星覺集團旗下的地產公司,是能夠擠進五百強的強企業,地位比青說重要不止一點兩點,以前一直是由計家老大直接負責。
這次風波連普通人都看出計傅沒有能力,那些征戰商場的老油條不會看不出來,可計傅卻不降反升,給他一個這麼重要的公司,是真想計傅敗光自己家的家業?
餘心月翹腿,盯著屏幕,手指無意識地敲打桌麵。
須臾,她想明白了,這大概是星覺給光雲的彩禮,以彰顯對這樁聯姻的注重。
換而言之,星覺開始急了。
姐姐現在肯定要麵對很重的壓力。
想到這裡,餘心月趴在窗台,靜靜望著那點黑暗裡的燈光。
不知不覺,眼皮漸沉,竟這樣蜷在地板上睡著。
——
合上文件,秦卿長舒一口氣,揉揉眉心,拿起咖啡喝了口。
咖啡已經冷徹,又苦又澀。
秦卿站在落地窗前,俯視整個城市的夜景。
這個點,大多數的燈光已經滅了,放眼望去是大片的黑暗。
她倚窗,額頭緊靠冰冷的窗戶,閉著眼。
幾分鐘後,拿出手機,把播放器打開,泠泠的鋼琴聲像銀白月光在房間裡鋪灑,肆意而燦爛。明明這樣清冷皎潔的光,卻好像有種溫柔無聲的力量,默默照亮寒夜。
她想起很多年前。
因為彈錯了一個音,她被懲罰關在琴房裡。
整整一天一.夜,沒有人敢給她送點吃的,饑餓貪婪地蠶食著她,胃絞成一團,痛得她蜷起身體,忍不住低聲啜泣。
到了晚上,琴房被黑暗籠罩,窗外竹葉簌簌,如鬼似魅。
她並不敢去打開燈,儘管開關她站起來就能碰到。那個瘋狂專.製,反複無常的暴君像陰雲籠罩著這棟彆墅,所有的人都活得戰戰兢兢,害怕一點錯就會引起暴君的滔天.怒火。
黑暗,冰冷,饑餓讓她把自己蜷得更緊。
現在雷厲風行的女強人,當年也不過是個怕黑的女孩,也會在黑暗裡瑟瑟落淚。
然後窗間漏進一點月輝。
清冷溫柔的月色越來越多,鋪成一地碎銀,倒映竹影搖曳。
她跑到窗前,抬起頭,看見輪皎潔無瑕的明月,高高懸在夜空之中。
那樣的月明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再見過。
也許是已經習慣了黑暗,沒有當年那麼害怕黑暗,站在夜裡,沒有覺得夜有那麼黑,也沒覺得月有那麼亮。
而今天,她站在最高處,整個城市都在她的腳下。
頭頂是翻滾的黑雲,醞釀著即將到來的暴風雨,濃稠的黑暗裡沒有一絲的光。
可秦卿聽著琴聲,恍然卻好像看見了當年的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