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光雲正式宣布秦卿成為新任當家人的消息,網上一片喝彩的聲音。
本來秦卿呼聲就高,人美能力強風評還好,不像秦瑄煌,回國短短幾月,公眾形象已經跌到穀底,還把公司股票弄得狂跌。
真·敗家子本子。
“秦離儒活這麼多年唯一乾的件好事,把光雲留給女兒。”
“這是秦瑄煌得多不爭氣,才能讓一個封建重男輕女老頑固回心轉意啊!”
“牛逼,這麼多年的素質教育都沒解決的事情,一個敗家子就解決了,我建議把這件事記進教科書。”
那些沸沸揚揚的嘲笑議論在秦瑄煌耳畔炸開,像是螞蟻順著耳道往裡爬,啃齧著他的大腦和血肉。沙沙、沙沙,他甚至聽到螞蟻爬動的聲音。
“啪。”
杯子摔碎在地上,名貴的地毯被打濕。
家政阿姨瞥他一眼,安靜地在後麵收拾。
秦瑄煌捂著頭,低聲咒罵,口裡念叨著:“開車,我去小湯山,送我過去。”
“大少,老爺暫時不想見你。”
他回過頭,臉色青白,唇角長滿胡茬,原來俊美的臉變得無比憔悴。“你算什麼東西,我爹什麼樣要你來管,誰說他不想見我的?”
阿姨說:“楊管家吩咐的,他讓我們照顧好你。”
秦瑄煌罵了聲“草”,踉蹌著往門外走,兩個保安攔住他:“大少,管家讓您好好待在房間休息。”
“你們是想軟禁我?”秦瑄煌怒目而視。
保安不為所動。
男人似乎冷靜下來,退了幾步,冷冷笑幾聲:“楊昉,你給我等著。”
說罷就轉身鎖在自己的房間,準備打電話,但是剛拿起手機,他就緊緊皺起眉,發現手機信號居然沒有了?
這時門外哢嚓一聲鎖響,家政阿姨的聲音從外傳來:“大少,老爺讓您在家裡好好待著,屋裡有書,可以多看書修身養性。”
秦瑄煌撲到門上,狠狠敲打門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軟禁我,你們這樣瞞著爹,就不怕他知道嗎?”
家政阿姨收回鑰匙,淡淡瞥了震得砰砰響的門一眼,轉身離開。
秦瑄煌頹然靠門坐下,現在算是終於明白了。
周圍的人全給秦卿收買,也不知道她不聲不響,到底怎麼做到。
難道是因為楊昉?
男人捶地,氣得腦仁發疼。他從來把楊昉看成下人,小看這個管家,卻沒有想到過,一個在秦離儒身邊待了幾十年,事無巨細打理秦家的親信,手裡到底握著怎樣的資源。
但是……就算他放低姿態討好楊昉,也未必能夠贏。
從小,那個男人就更喜歡秦卿和秦燭,對他總是很疏離。楊昉不會像秦離儒一樣,因為他性彆是男而更在乎他,也不會像其他人一樣,為了討好他刻意做出諂媚的姿態。
他不知道楊昉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怎麼也看不透。
血液突突湧上太陽穴,又疼又脹,攪得他頭暈眼花。
秦瑄煌坐好半晌才想清楚點,現在隻能寄希望於秦離儒,把楊昉他們做的事情如實告訴父親。他不信秦離儒是真的放棄他,就算選擇把光雲交給秦卿,也肯定是受到楊昉他們的挑唆。
那個人猜忌心重,最恨背叛,隻要讓他知道跟了他四十幾年的人,會為幫助秦卿而背叛他,那楊昉就算完了。
隻是,他被楊昉困住,沒法去找秦離儒。
秦瑄煌皺了皺眉,白著臉走到窗前,這是彆墅二樓,不高,但是跳下去未必不會摔個斷手斷腳,而視線所及之處,又有幾個保安模樣的人在走動。
他合上窗,走到床邊和衣睡覺。
睡到半夜被雷聲驚醒,慘白的閃電劃破夜空,冷冷雨點毫不客氣打在窗戶上。
秦瑄煌伸手摁台燈,啪嗒一聲,燈沒有亮。
停電了?
他摸黑站起來,走到窗前,看到莊園外依舊亮著燈火,明白隻是自己這間房斷電了。望著天際蜿蜒的雷蛇,他想起了過去的事。
從前,有次秦卿犯錯,被父親命令關在琴房裡。
也不算多大的錯,隻是彈琴的時候,彈錯一個音節。
他知道妹妹一直怕黑,跟所有的小女孩一樣,於是吩咐仆人斷了琴房的電。深夜他站在琴房外,聽到裡麵傳來女孩隱忍的啜泣,忍不住輕輕笑了。
笑容正如現在。
秦瑄煌叩著窗,心想,難道秦卿在以這種幼稚的方式報複?
他可不是那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會怕黑?這實在是幼稚又愚蠢,真想報複,斷水斷食也比這個好。
隻是原來那個怕黑又膽小的女孩,居然神不知鬼不覺成長到如此強大,還能把他給害成這樣。秦瑄煌倒有些後悔小時候對她不好,反而磨礪她了。
當雷蛇一閃而過的時候,他心裡忽然有個主意,一推窗戶讓冷雨在臉上,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更是變得像鬼一樣。
秦瑄煌跌坐在地,大聲地叫喊起來:“鬼!有鬼!!!”
——
秦家大少是真的瘋了。
餘心月刷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微微一怔,漂亮的眸子張大。
怎麼回事?
秦瑄煌那種人,會瘋?
然而豆豆八卦裡傳得有聲有色,神乎其神。說他害死自己的妹妹,現在遭到報應,神誌不清,成天大喊大叫。
餘心月現在對豆豆八卦裡的大佬心服口服,但看到這條消息後,還是覺得有點假。
她還不清楚秦瑄煌?
雖然心裡很討厭,但她不得不承認,秦瑄煌、或者說她認識的秦家人都不是什麼精神脆弱的人,心理足夠強大,麵對風雨也不會害怕——
在秦家那樣變態高壓的環境下,稍微一個正常點的人,早就被逼瘋逼死,不會好好活到現在。
所以她隻瞟到那條八卦的第一眼,就很快得出結論。
要麼消息是假的,要麼瘋是假的。
這個時候《宮鎖牆柳》的拍攝也快到末尾。
女主過關斬將,一路打臉,成功扳倒宮裡的大反派,晉級成為四妃之一。
貴妃自知大勢將去,皇帝寵愛難以如往日那般盛隆,選擇吞金而死,死前空空望著公主府的方向,一枚帶霜的落葉悠悠從窗口飄進清冷的宮室中。
她在這冰冷的深宮裡,待得真是太久了。
就像一枚霜葉,在寒風中飄飄蕩蕩,一路回望,依舊尋不到落腳的地方。
現在所有都將結束,她回不到當年那顆大樹上,也終於不要再漂泊。
也挺好的。
這九重宮闕,到底毀去多少女人的青春?她癡望遠方,宮牆千萬重,宮花寂寞紅,幾個白頭的宮女,抱著盥洗衣物談笑走過,也不知是不是在說故鄉的山高水闊。
目光落在窗楹,那株名貴的海棠花已經枯萎,幾片發黑的也在寂寞地掛在枯死的枝椏上,在寒風裡不停打顫。
貴妃把花搬到屋裡,心想,明年說不定還能再開呢?
她旋身回屋,坐在床頭,把準備好的金生生吞下,粗糲的硬物劃破喉管,鮮血如泉湧出,而向來嬌氣矜貴的女人,擦破點皮也要大動乾戈不依不饒的寵妃,隻是慢慢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