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黨的“老藝術家”們忙著當朝表演吃了吐的時候, 絮果小朋友在自己家裡也是忙成了一團,宛如一個陀螺。
隔壁的不苦大師正扒在牆頭,一邊看著已經來回進出後廚不下三遍的小孩以及他身後跟著的一隊狐獴, 一邊嗑著瓜子嘖嘖稱奇,呱噪的像個八哥:“我說絮哥兒啊, 咱們不是已經發現獴娘一家發福的秘密了嗎?今兒怎麼還起的這麼早?”
狐獴其實是一種很難儲存脂肪的動物, 簡單來說就是隻要彆像過去那樣誰來都喂一口, 它們即便不刻意增大運動量, 假以時日也會自然而然地消瘦下去。
不苦大師本以為以後就不用再在大清早看見絮果和穿著同款服飾的狐獴小隊晨練了, 萬萬沒想到又見麵了。
“今天不是晨練。”絮果有問必答, 但也沒解釋自己到底在乾什麼, 反而關心地問大師,“叔叔你是剛起還是沒睡?聞叔叔睡了嗎?”
不苦能在聞小二家借住這麼久, 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兩人的生活作息高度一致,白天不日上三竿絕不會起, 晚上卻能點燈熬油的到處發癲,誰也不用擔心打擾誰。能在看見辰時的太陽時順便看見還活著的不苦大師, 比當年被北疆王親取首級的蠻族王突然死而複生還要不可思議。
“都還沒睡呢。”說著說著, 不苦大師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眼角的淚花剛出來就差點凍成冰塊,但他的好奇心驅使著他繼續問了下去, “那你在乾嘛呢?”
“我在給我阿爹準備過生辰呀。”
不苦:“???你不是都給他準備禮物了嗎?”作為連亭的鄰居, 不苦是第一個被連亭用狐獴玉佩秀了一臉的人,昨晚趕在城門關上的最後一刻剛買回來, 大師就已經提前得見了玉佩的真容。他當時正擱屋裡試圖打坐搞天人感應呢,被毫不客氣闖進來的連亭攪和了個一乾二淨,三清是不會放過他的!不會!
“禮物是禮物, 生辰是生辰。”小朋友站在牆下仰著頭,認真地和大師講道理,頗有耐心,看上去還格外的開心。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喜歡和不苦講這些了,因為這還是他第一次把阿娘教他的東西都精準地學以致用在彆人身上。
阿爹什麼都知道,漂亮姨姨也很乖,隻有大師和他一樣!
不苦:“……”謝謝,咱們真不一樣。
“你是不是不知道為什麼準備了禮物,還要準備生辰?”絮果眼巴巴地看著牆上的不苦大師,就差把“快說你不知道,我給你好好講講”寫在臉上。
看著小孩凍的通紅但依舊興奮搭話的笑臉,不苦長歎一口氣,行吧,誰讓伯伯我寵著你呢。
“是叔叔。”絮果糾正。
“我比你爹大,是伯伯。”不苦大師反彈。
絮果“咦”了好大一聲,真誠提出困惑:“你在阿爹麵前不是這麼說的。”
不苦大師的眼前隨之浮現出了好友那張玉麵修羅的臉,很慫地想著,因為他氣場太足,我怕當他哥折壽:“叔叔,叔叔,行了吧?上輩子真是欠了你們父子倆的了。”大師一邊動作甚為熟練地翻牆進了連家,一邊領著絮果往暖和的後廚走去,“那絮果夫子可不可以告訴叔叔,為什麼還要準備生辰啊?”
絮果搖頭晃腦的開心極了,他就知道不苦叔叔也不知道:“因為阿娘在給我們過生辰的時候也是這樣哦。不隻是準備禮物,還會操心整個儀式。”
不苦:“???”你在說什麼廢話文學?
“所以,我們在慶祝的時候也要準備全套。”絮果不僅回答了大師的疑惑,還會主動安慰,“你是不是以前完全沒有這麼逆推的想過?沒有關係,不要內疚,阿娘說我們小朋友呢,在前運算階段就是這樣的,是不可逆邏輯,想不到也正常。我會提醒你,也會教你,下次你就不會這樣啦。”
不苦大師當場宕機。咱倆到底誰是孩子?為什麼你說的話裡每一個字我都知道意思,組合在一起就聽不懂了呢?什麼什麼前運算階段?
“就是我問你四加二等於幾,你知道等於六。可如果我問你六減四等於幾,你就不知道啦。”絮果停頓片刻,又貼心地補了一句,“順便一說,答案是等於二哦。”
不苦大師:“……”我知道!
好吧,不苦總算勉強理解了絮果他娘的意思,也就是說,她覺得像絮果這個年紀的小孩都隻能理解自己過生辰開心、收到禮物快樂,但是他們沒辦法由己度人,意識到彆人也需要這樣的儀式感。
也是在那個倉皇的刹那,不苦大師突然發現,他好像真的從未給他阿娘準備過這些。
每年的生辰禮物,不苦肯定是有用心準備的,他是說他從沒有想過去從頭到尾地給他阿娘準備一個像樣的生辰儀式。
但是,從小到大的每一年,他阿娘都沒有忘記過給他準備,甚至也許都不是隻準備一天的從早到晚,而是從好些天前她就已經在張羅遴選,從生辰宴的菜式到她那天準備的穿著打扮,他……
他還不如一個六歲的孩子懂事。
然後,心情低落的不苦大師,就感覺到了一個熱乎乎的小手,努力地探了過來,碰了碰他的上臂。這是小矮子絮果如今能勉強探到的極限,他安慰他說:“你的反應已經很快啦,超棒的,所以,不要難過了好不好?我今天帶你做一遍,你以後肯定就不會忘記啦。”
不苦甚至都能想象得到,絮果的這一套話是從哪裡聽來,又是在何種情境下學會的。他的阿娘把他照顧得很好,現在他又在試圖用同樣的方式照顧彆人。
大師蹲下-身,連寬大的袍角拖了地也沒發現,隻控製不住的一把抱住了懷中的大可愛:說了和他娘類似的話:“你給叔叔當兒子吧,好不好?”我們一起當皇親國戚!
“不可以哦。”絮果卻認認真真地拒絕了不苦叔叔,這也是幾次長公主姨姨來看他後,讓他逐漸意識到的問題,他其實不是誰都可以的,他隻想當阿爹和阿娘的孩子。
***
下了朝,連亭就再次被小皇帝留下來開小會了。
連亭已經有一陣子沒進宮了,因為年關將近,楊太後此時並不在宮中,他便沒了理由來請安。
太後前段時間領著北疆王世子前往了郊外的湯山代祭祈福,這是大啟自開國以來就一直存在的傳統。
相傳,聞家的太祖爺龍興於野,受命於天,在江左舉起大旗,推翻了前朝的苛捐暴-政。大軍一路北上,行至湯山時,忽見一道亮如白晝的銀光自天劈下,一時間地動山搖,天空都恍若被撕裂了一般。而好巧不巧地,前朝的亡國之君當時正在山上躲藏。
太祖爺欣喜異常:“暴君不仁,萬萬生魂助我!”
十萬將士跟著振臂高呼:“暴君不仁,萬萬生魂助我!”
是的,在聞家的太祖爺看來,這雷不是上天劈的,是那些年被暴君壓得已不堪重負的萬萬百姓的生魂顯靈,在起義最後的緊要關頭助他一臂之力,劈死了前朝的瘋帝。這天下不是他一個人的天下,是所有百姓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