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苦諂媚一笑, 就宛如昏君身邊的奸臣,站起來用放在榻邊的金瓜小錘給連大人錘起了肩膀。並討好道:“怎麼突然想起給我買房了?是不是咱們道冠店又賺錢啦?給我的分紅?就,我沒彆的意思哈, 你彆誤會。我隻是想和你小小的商量一下,小小的。”
大師在連亭眼前比了個拿捏的小手勢。
絮果看見了, 也跟著學, 比了手勢, 嘴裡還跟著發出了“修修的”怪音。然後就一個人帶著狐獴一家,開始在小榻邊傻樂,活像天橋下雜耍頂缸的賣藝人,歡快地倒騰著他那倆小短腿。
有時候你真的想不明白小朋友的快樂, 但隻看他這麼開心,自己也會跟著會心一笑。
不苦大師繼續:“你看, 每次這麼多的錢都勞你費心, 專門讓人送到我娘府上對賬, 多辛苦啊, 是不是?根本沒必要嘛, 你不如給我,我就從來不對賬。”
連亭:“……”你可長點心吧。這就是為什麼你娘要給你管賬, 免得你被人賣了還在替人家數錢。
以及,是的, 不苦大師雖然和連亭合夥開了一個連鎖全國的道冠店,做大做強了宗教生意。但不管賺了多少, 他其實至今都沒怎麼見過分紅。因為全被連亭送到了長公主府。長公主還不至於看上兒子這仨瓜倆棗,可她也不會允許兒子亂花。
不苦有個毛病就是根本不把錢當錢,明明以前長公主府也不見有多富裕,偏偏就養了不苦這麼一個大手大腳的大少爺, 看見什麼買什麼,但淨是些沒用的東西。
常常氣得長公主怒罵:“這個家裡有你一個沒用的東西還不夠嗎?!”
“父母在,不分家,這是傳統。”連亭故作為難,“作為宗親,天下表率,您可不能壞了規矩啊,紀世子。”
不苦原地痛苦到模糊,宛如一株搖晃的海草:“不——!你今年不能再這麼對我了!快,絮哥兒,幫幫叔叔,你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叔叔這麼被你阿爹欺負吧?”哪個好人家的大小夥子這麼大了,還要被親娘拿捏花銷?道觀的琉璃頂、三清的金箔衣可都等著他呢!
“阿爹,你把叔叔的零花錢藏起來了?”絮果懂了,獴娘也跟著頗為應景的站了起來。
“阿爹不是藏,是怕叔叔亂花錢,讓你漂亮姨姨替他保管起來了。”連亭麵對兒子總是很難強硬,隻哄著說,“就像阿爹把咱們絮哥兒的錢都存起來,好以後給你娶媳婦呀。”
絮果自從成了廠公的兒子,就收到了不少禮,尤其是趕上今年上學,小孩的開筆禮連家的看門直接收到手軟。其中能收下的,連亭就都做主幫兒子收下了,不能收的,則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連著之前絮果他娘讓絮果帶來的那一千兩“信物”,都一並被連亭存入了銀莊。隻等著將來連息帶本的一起還給兒子。
絮果點點頭,覺得這解釋很合理。他娘也經常在拿走他過年的壓歲錢時這麼說:“這可都是咱們絮哥兒的老婆本,對不對呀?”
但不苦叔叔看上去也好可憐哦,絮果想了一下,跟著阿爹的動作來回轉頭,獴娘一家也跟著轉了起來。最後,絮果才比著手勢道:“還是修修的給一點吧,我偶爾也有想給朋友買的東西呢。”
不苦一下子就來了勁兒:“喲,我們絮哥兒也有人情往來啦?”
絮果點點頭,認真地苦惱著:“對啊,今天蘭哥兒給我折了五架紙飛機,整整五架哦。”主要是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也想送聞蘭因很喜歡很喜歡的東西,讓他也能像他今天一樣開心。
除了聞蘭因外,還有犬子和小葉子,以及山花齋裡的同學。絮果把朋友送給他的東西都一一記在了心裡,有些拿阿娘放在小荷包裡的東西偷偷還了,有些……
總之小朋友也是挺缺錢的。
連亭被兒子萌了一臉,恨不能直接把庫裡的東西都推到兒子麵前,想送什麼隨便拿。但不苦卻先一步坐到榻上,哥倆好地摟過絮果的肩,用自己豐富的紈絝經驗打敗了連爹:“這你就不懂了吧?就你們國子學那些小郎君,誰家能不襯點東西?朋友之間,最重要的是送他們喜歡的或者沒有的。”
絮果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非常求學好問:“那,不苦夫子,什麼是朋友沒有的呢?”
“唱戲,說書,雜耍,或者溫泉莊子。”說到玩,不苦懂的可就太多了,“你們不馬上要放旬假了嗎?你請他們連吃帶玩,一趟下來我保證人人都開心。如果他們的家長不放心,你就把戲班子請回家,他們在自己家裡可不敢這麼放肆,但你家不同啊,你爹根本沒空出現。”
卷王連大人那份恨不能與工作成婚的熱愛,讓他哪怕是在休沐日也要工作,確實沒空管兒子。
“要是你爹不同意,叔叔還能把我的道觀或者聞小二家借你。”小朋友誰又會不喜歡去朋友家玩呢?隻不過家裡有大人看著的話,還是會不自在。無拘無束沒人管,是不苦他們當年最極致的追求。
絮果:“!!!”
連亭對此隻有一個想法,他果然還是應該把錢送到長公主府上。
當然啦,明麵上連亭不會這麼直接,他現在有孩子了,很懂該如何處理。他對不苦道:“你能保證這回不會再亂花錢,隻把分紅用在該用的地方嗎?”
“我保證!”不苦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眼睛已是一亮,他能啊,他真的能。激動到恨不能抱起絮果就原地轉三圈,他們絮哥兒可真是個小福星,他求了連亭這麼久都不為所動,沒想到今天這麼容易就答應了,“我對三清發誓,我已經長大了,肯定會謹慎用錢。”
“行吧,那咱們約法三章。我先給你一筆錢,一旬為限,若這一旬你都能忍住沒有亂買東西,那就可以繼續考慮追加給你更多的錢。但如果你又故態複萌,那以後就彆再提這事了,你娘會替你管錢一直管到把中饋交給你媳婦。”連亭抬手,與不苦大師當場擊三掌立誓,由絮果、獴娘一家以及三清見證。
“一言為定。”
“駟馬難追。”
然後……
第二天,當不苦照例送絮果去上學的時候,麵對國子學外舍門口一排排賣東西的小攤,物品琳琅滿目、五花八門,明明幾步的路程,差點給絮果走遲到了。因為大師一個勁兒地在問,這個羊拐你想不想要?那個銀筆可真有意思。
不管絮果怎麼搖頭,大師還是堅持從街這頭買到了街那頭,與昨天瞎哭窮的那個他形成了鮮明對比。
沒有分紅前:我再亂花錢,天打五雷轟!
有了分紅後:什麼?王母娘娘下凡了?隻缺我這五十文就能重返天庭?我資助她五百!人就要野性消費!
絮果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努力想要拽住不苦叔叔掏錢包的手,可惜人小力氣也小,哪怕把他爹搬出來都沒用,不苦的花錢欲望是越壓抑越變態的。
這屆大人真的好難帶。
絮果背著掛滿了一書袋的毛氈尾巴進了外舍,看見誰就給誰發一個。犬子、小葉子還有聞蘭因想拿幾個都行。
而在目送絮果進了國子學後,不苦其實也沒怎麼耽誤,他還是知道要乾正事的。在買了一車外舍門口不值錢但其實很費錢的小東西後,他就直奔了堂伯祖父的家。
紀老爺子作為曾經的禮部尚書,宅邸也在官員紮堆的東城,準確地說就在國子學外舍所在的集賢胡同的對麵,一拐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