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們還是選擇了比較溫和地點水,因為……長公主帶著她的情人李大夫來了。李大夫委婉地建議陛下不要這麼跳,如果沒有經過練習,摔在水麵上和平地上沒什麼區彆;而長公主就要不客氣得多,她直接對小皇帝道:“你敢跳,我敢去告訴太後。”
楊太後幾乎沒和小皇帝說過重話,但她也有她帶孩子的手段和辦法,那就是特彆容易哭,眼淚說來就來,而小皇帝對這種眼淚攻勢根本招架不住。
於是,第二天在湯山行宮的澄泉邊舉行的祓禊,就在惠風和暢中,神聖而又平安地進行了。
春服既成,風乎舞雩*。
每個人都從花團錦簇的花籃中,選出了自己比較心儀的花朵。有代表郎有情妾有意的芍藥,也有香氣撲鼻的梔子花,更有代表了母親的萱花。俯身於滾滾而流的澄泉旁,稍稍蘸水,便能將帶有鮮花香氣的泉水輕點在自己的衣袖上。
不苦大師最標新立異,他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個狗尾巴草,把水甩得到處都是,幼稚得可怕。
真幼稚兒童絮果反而更認真些,他特意換了身顏色鮮亮的春衫,鬱鬱蔥蔥的就像一根新竹,在點完水後,便鄭重其事地和聞蘭因互贈了香草。
絮果此時整個人都彆提多開心了,因為他本來是想拜托聞蘭因和小葉子日後分到一個齋的話,多照顧一下他的朋友,小葉子有些害羞認生。但他沒想到聞蘭因卻告訴他,不是一次私試就分齋的,是三次。
絮果:“!!!”原來是這樣嗎?天呐,他開心到差點原地轉圈。
而在絮果為不用和朋友分開感到開心的時候,聞世子的腦海就像是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在說不能嫉妒、不能嫉妒,另一個卻不受控製地說就要嫉妒、就要嫉妒。最終,千言萬語便彙成了一句酸話:“原來你不知道這事啊。我就說嘛,哥哥往日可不似今天這般熱情*。”
絮果聽不懂陰陽,隻懂直球,立刻反省道:“我之前對你不夠熱情嗎?蘭哥兒,你彆誤會啊,我可喜歡、可喜歡你啦。”
聞蘭因:“!!!”
他本來還想說“說好聽的沒用,你就是不想和我一個齋”,但、但絮果主動來牽了他的手欸,那可是絮果,總會認真回應他的不安、從不敷衍的絮果,他最喜歡最喜歡的絮果!
其他人此時也聚在一旁三三兩兩地說著話,隻有連亭更關注兒子和聞蘭因。
聞蘭因對絮果鄭重承諾:“你放心,我們下次分齋的時候肯定能分在一起,有我和司徒犬子在,我看誰還敢說你的壞話!”
還。
這一個字就用得很妙了。
也就是說,連大人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兒子已經在學齋裡被人說過壞話了。但連直講上課偷偷打哈欠被自己發現了這樣的小事都會回來和他事無巨細分享的兒子,竟然從未與他說過自己被欺負了。這讓連亭根本不能忍。
在小皇帝等人被不苦搞出來的動靜吸引去了注意後,連亭就趕忙在私下裡詢問兒子:“學齋裡有人欺負你,你為什麼不和阿爹說?”
說真的,連亭是有點生氣的,既氣彆人欺負他兒子,也氣絮果竟然連告狀都不會。放著他這麼一個手握權力的爹,要是換了不苦,早狐假虎威地嚷得比竇娥還要委屈了。
絮果遲疑半晌,才老老實實地回答:“因為杜直講說,嘲笑彆人是不對的。”
連亭:“???”他一時間有點跟不上兒子的邏輯鏈,幾次試圖走進絮果的內心世界都要失敗了。嘲笑彆人是不對啊,但不是他們嘲笑的你嗎?
絮果繼續認真道:“但蘭哥兒說背後罵彆人爹的人才沒有爹。他都沒有爹了,我覺得我還是稍稍體諒一下吧。”
連亭一時間的心情很是複雜:……看不出來啊,連絮果你罵人還挺臟。
絮果:???
絮果是真的以為楊樂沒有爹的,至今都這麼認為。
然後,庭院裡就傳來了聞蘭因的一聲:“啊啊啊,絮哥兒快跑。”
隨著聞世子的聲音而來的,是狂奔不止的不苦大師,以及緊緊追在他身後的兩隻凶殘大鵝。這就是不苦整出來的動靜了,他從湯山行宮的後廚抱了兩隻大白鵝,本想讓孩子們現場學一下詠鵝的,萬萬沒想到這鵝根本不受控製,還戰鬥力爆表,見誰咬誰,簡直喪心病狂。
長公主擋在情人前麵,一手護著小皇帝,一手摟著躍躍欲試要去戰鵝的聞蘭因,不讓他仨靠近危險,至於她的倒黴兒子……愛死不死。
不苦大師被大鵝追得滿院子跑,身後是跑得還沒他快的宮人,侍衛們正在趕來的路上。大鵝那一嘴鋸齒似的牙,嚇得不苦沒著沒落的。最終,大師還是體力不支被大鵝追上,被狠狠地咬了屁股,隨著“嗷”的一聲痛叫,他淚灑當場,三清也沒能保佑。
最後,還是身手了得的連大人,擒住了兩隻作亂的大鵝。
李大夫趕忙上前診看,但不苦已經開始拉著絮果的手交代遺言了。這種時候他誰也信不過,隻相信他們家甜果:“答應叔叔,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燒了我的書房。彆進去看裡麵有什麼,直接燒!往死裡燒!答應我!”
絮果都蒙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並記住了關鍵詞,書房,燒。
李大夫無語問蒼天,在話比連弩還密的不苦大師喘息的間隙,好不容易才插嘴道:“你不會有事的。”就這點小傷口,要是治得晚點,說不定都自愈了。
可惜不苦大師根本聽不進去,還兀自沉浸在悲愴的情緒裡,吟誦著他這個文化水平唯一還能想起來的詩:“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清白!
被“逮捕”了後仍還有些不服氣的大鵝們,正在旁邊的籠子裡拚命喊著:“該啊——”
最後,大師的小命當然還是保住了,他的屁股連同清白也保住了,並不需要誰來燒什麼。已經拿出火鐮的絮果頗為遺憾。而那兩隻囂張至極的大白鵝就遭了殃,成了當天餐桌上的兩道硬菜,一隻鐵鍋,一隻火燒。
連亭根本不會留這等驚嚇了陛下和兒子的“餘孽”過夜,它今天敢嚇唬人,明天說不定就能殺人。
燉了!
必須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