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絮果過生日總有阿娘張羅。絮萬千女士對孩子的生日,那都不是過一天,而是過生日月,從五月初就開始預熱,一直能過到六月一日。每天一睜眼,總會有不同的驚喜,不一樣的花樣在等著絮果。現在阿娘不在身邊了,絮果自己就過的有點稀裡糊塗的。
現在已經到五月中下旬了,他都沒意識到呢。但是沒有關係,楊樂幫他想起來了啊:“真是謝謝你啊,楊小郎。”
楊樂:“???”你特麼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絮果對於過生日的回憶都是快樂的,色彩繽紛的,以自己為宇宙中心的。真的沒空去看彆人的表情,隻滿心籌劃起了自己這次的生辰該怎麼過。
阿娘去年就對他說過:“明年這個時候,咱們絮哥兒一定、一定會給自己過一個超棒的生辰,對吧?”
絮果當時還在奇怪,阿娘怎麼會確定未來一年後的事情呢?
今天才發現,阿娘的意思其實是讓他自己給自己過一個超棒的生日。沒有問題!他絮果就是一個過生辰大師,超會給自己過生日的!
絮果回憶著阿娘往年的安排,坐下來鋪開紙墨,就精心開始寫起了自己六月一日的生辰要準備些什麼。首先,得有個生辰蛋糕,雖然上次阿爹過生日的時候他做失敗了,但這回有翠花姐姐啊,她應該會做;其次,要有好多、好多禮物,那他就得先琢磨琢磨自己最近都想要什麼了;最後,還要有他陪他一起過生日的人。
阿爹,翠花姐姐,不苦叔叔,獴娘一家……
唔,他的好朋友廉大人可以來嗎?不行,不能寫在紙上。
旁邊幽幽傳來了聞蘭因的一聲:“我原來在你心裡隻排在第五位嗎???”小世子都要裂開了,他眼睜睜的看著絮果寫下一個個受邀名字,寫一個沒他,寫一個沒他,現在都寫到狐獴了還是沒有他!他連絮果的寵物都不如嗎?!
絮果這才被提醒,對哦,他今年還可以邀請他的好朋友們啊,他有好多好多好朋友了呢。絮果趕忙對聞蘭因道:“因為我還沒有設計請柬,就是請帖,我要鄭重其事地邀請你呀。”
聞蘭因立刻被這份儀式感征服:“那要不要我幫你給請帖上畫畫啊?”
“好呀好呀!”
小葉子和犬子也湊了上來,自然而然的就加入了話題,小朋友的交談很多時候都會這樣,沒有絲毫的鋪墊,就嘰裡咕嚕的開始了。
葉之初提議:“我們一起想一首詩吧?我覺得藏頭詩不錯,可以用絮哥兒的名字或者‘生辰快樂’為開頭的每一個字。”
犬子什麼忙都幫不上,但:“我可以偷,咳,我是說拿我阿爹的酒,他有好多酒,冰堂酒,雪酒,馬奶酒,樹頭酒還有滄州酒!”
滄州酒是大啟公認的最好的酒之一。
犬子的父親司徒將軍最近就得了這麼一壇,饞的不行,又覺得喝一口少一口,一直沒舍得開封。犬子已經觀察好些天了,他不知道酒的味道是什麼,但他覺得能讓他那個不靠譜的爹都如此鄭重對待的,一定是好東西!好東西就該拿來和好朋友分享啊!
總之,徹底是沒楊樂什麼事了。
楊樂:“……”啊啊啊啊啊,真的好氣啊。連絮果就是個學人精,我過生日你也過生日?
其他人:他果然最在意連絮果!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家長們已經陸陸續續到了,楊樂也不好在大人們麵前躺地下發脾氣,隻能握緊拳頭,再次忍了。但真的快要氣死了啊!連絮果憑什麼能不在意我?!
家長會是國子學外舍每年分齋後的必然項目,因考慮到學生家長的身份一個比一個特殊,外舍在這方麵堪稱經驗豐富,早就在過往無數的教訓中,總結出了一套又一套的方案可以供家長們選擇,總有一套適合你。
……至少在聞蘭因入學以前是這樣的。
就拿最簡單的“誰來給孩子開會”來舉例。
首先,國子學外舍是堅決不同意由奶娘等家仆來代替開會的。對外給出的說法是,天地君親師,夫子的身份本身就僅次於家長,讓一個下仆來開會,算怎麼回事呢?實際情況是,如果這家來的是某位大臣,那家卻隻來了一個奶公,你讓他們平起平坐的話,那這位大人心裡作何感想?
國子學外舍為避免矛盾,提前就把所有的問題都引到了自己身上,是他們不同意仆從來代開會的,早早把路堵死。
在讓小郎君們帶回去的信箋中,外舍就給出了詳細的解決辦法:如果做官的父親太忙,那可以母親來。如果母親也分-身乏術,或者嫡母不來、當姨娘的親生阿娘又沒有辦法來等情況,還可以請祖父母、叔伯兄弟或者七大姑八大姨。
大啟在人口方麵和過去的朝代沒什麼區彆,為了得到更多的勞動生產力,一直都在鼓勵並提倡多子多福的大家族概念。總能有個家長能來給孩子開會。
但聞蘭因不同,他是既沒有父王也沒有母妃,皇爺爺更是全大啟都知道的駕崩了。親哥是天子,伯母是太後,就不說這一位全天下最尊貴的人能不能出宮,哪怕他們真的來了,國子學外舍也不一定能接待的起。
老聞家的其他親戚倒也有,但小皇帝又能放心哪個呢?他唯一比較信任的賢安姑母如今當了大宗正院的宗正,忙得飛起,都沒空談戀愛了,又哪裡有空給小朋友開家長會?
最終,不苦大師殺出重圍,以表哥的身份,得到了給表弟聞蘭因開家長會的機會。
這還是不苦第一次以家長的身份參加家長會,整個人是既新鮮又激動,彆提有多期待了。他提前好些天就在選他應該穿什麼,顏色鮮亮的太跳脫,不像個家長,顏色深沉的又過於穩重,實在是不符合他的審美,會讓他懷疑自己是哪裡出土的老僵屍,最後……
不苦還是選擇了他常穿的深藍色道袍,廣袖寬襟,深襪雲履,加上一柄玉拂塵,隻要他不開口說話,還真有那麼幾分仙風道骨的出塵味道。
就是和其他大人格格不入。
尤其是還穿著官服的連大人。
連亭實在是沒空換衣服了,他在來外舍的路上都在看情報,想分析出廉深到底是哪頭的人。
連亭之前給了廉深兩個交換條件,看上去有得選,實則沒得選。因為他早就掌握了紀老爺子打算教改的情報,他了解廉深的為人,當廉深意識到這事和他出力的關係不大後,他一定會為了彌補而把宮女案的事給解決了。
事實也一如連亭的預測,順利發展到了今天。就在今日的朝堂上,有人借由宮女案,對對手發起了進攻。
連亭一看,拿出證據的人是比較隱晦的一個清流黨,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廉深根本就不是跳反,而是去楊黨內部給清流黨當臥底了啊。
清流黨一掃之前的頹勢,他們已經答應了小皇帝的追封,但也想要咬下楊黨的一塊肉。宮女案就給了他們這樣一個絕地反擊的好機會,楊黨被打的措手不及,楊儘忠都跪下請罪了。
因為真的是他們安排的宮人啊。
他們隻是沒想到,這事為什麼最後會被清流黨發現,還一點準備都沒有的直接就當堂發難了。楊儘忠都快被負責處理此事的趙尚書氣死了,蔡思案,梁有翼案,宮女案,他是一件都沒做成。
對啊,他既然如此無用,還留著做什麼呢?楊首輔再一想到非常好用的廉深,就徹底堅定了決心。在趴跪時,隱晦的看了眼就在自己左右的趙尚書趙克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老夫之前已經給過你機會了,事不過,可彆怪我心狠手辣!
然後,楊儘忠就毫不猶豫的就把趙尚書給賣了,在對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震驚裡,讓人捂嘴把其拖了下去。
楊儘忠還假惺惺的請罪,都是他一時失察,竟沒有發現趙克知的狼子野心,差點壞了天家親情。
一直到這裡之前,連亭都在堅信廉深是清流一派的人。
可……
看到被推出來的是刑部尚書趙克知的那一刻,連亭又反而不確定了。大理寺卿雖然已經是大理寺的頂端,卻並不是一個大臣的官生頂端。廉深再想往上升,他還能頂誰的缺呢?可不就是刑部了嗎?
假設蔡思案裡也有廉深的推手,那他就是先搞了清流派的蔡思,再搞了楊黨的趙克知。自己卻始終清清白白,一路高升。
廉深今天也早早地來給犬子開家長會了。兩位“lian”大人好巧不巧,在外舍的大門口偶遇,就一起假笑著往裡麵的山花齋走去。
一個說:“連大人好手段。”
另外一個說:“彼此彼此,廉大人也是一個很難琢磨的人呢。”
隻有不苦大師在說著:“鸚鵡呢,鸚鵡呢?咱們哥兒說的禿頭鸚鵡呢?”
玄鳳並一排鸚鵡就這麼站在鳥架上,開始了與不苦的大眼瞪小眼。直至其中一隻忍無可忍,對不苦主動道:“會說話不?”
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