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事件的起因一目了然, 楊樂想欺負詹氏兄弟,而兄弟倆不想給他欺負。
準確的說,楊樂一開始欺負的隻是詹氏兄弟中的一個。這兄弟倆的小名很尋常, 一個叫大寶, 一個叫二寶,被欺負的是二寶。
大寶和二寶是最近才轉學來的新生。
國子學外舍各個學齋裡的學生流動性還是挺大的,因為大多數孩子都隻能隨著父親的官運走走停停,他們就像居無定所的蒲公英,遠方傳來的風把他們的父親吹到哪裡, 他們就隻能隨波逐流地飄到哪裡。
就好比兩三年前被楊儘忠推出去背鍋的趙克知,他的孩子趙小郎當時也在外舍上學。後來趙大人被一擼到底, 趙小郎就再也不能在外舍讀書了。
某天一覺醒來,他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趙小郎當時還是楊樂玩得比較好的一個小弟,但楊樂對此的反應還不如絮果大, 因為他早就習慣了身邊的衙內圈子來來回回。
有人走,就會有人來。
“他們隻是旁聽生。”楊樂扶著傷口, 嘴欠的插了一句。
國子學外舍的旁聽生和插班生是有很大區彆的,至少在楊樂看來是這樣。
插班生是正式的外舍生,他們隻是因為隨祖父或者父親外調, 之前在外地上官學,等祖父或者父親高升回京, 他們也就理所當然的來了國子學。
旁聽生則不同,他們不是正式的外舍生,他們的祖父或者父親的品級並不足以讓他們在這裡讀書,他們隻是由於這樣那樣的原因而獲得了享受一樣教學資源的機會。好比家裡有些官學的關係,或者讀書的成績格外突出。
從絮果他們上學的第二年開始,就陸陸續續有了旁聽生。每個學齋裡都或多或少都有幾個, 隻是他們並不會算在學齋的總人數裡。
以詹大人這個起起伏伏的官運,自然是不夠資格蔭庇大寶和二寶上國子學外舍的。但他的妻子非常希望自己的一對兒子能夠出人頭地,用毋庸置疑的優秀讓那些至今還在說什麼“雙生子不祥”的人閉嘴。
大寶二寶也很爭氣,連續幾年都在全省的外舍聯考中獲得了第一和第二的好名次,算是他們自己考進的國子學外舍。
隻不過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會被一些正式學生排擠。
“旁聽生也是我們的同窗!”絮果生氣的看向楊樂,他在此之前其實也不知道楊樂和雙生子打架的具體原因,隻是稀裡糊塗就卷了進去。但是聽楊樂這麼一說,他就懂了,楊樂又來了,“他們不是你任你差遣的仆從!”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傳下來的陋習,但在外舍裡確實有這樣的風氣,一部分正式生會差遣旁聽生當跑腿。
旁聽生一般也不敢反駁,因為他們一旦在外舍惹了事,就很可能沒辦法繼續在這裡讀下去。這個讀書的機會,是他們自己或者家長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誰也不想失去。
大家已經習慣了忍氣吞聲,可詹氏兄弟卻和他們親爹一樣是個暴脾氣,根本忍不了。
詹氏兄弟並不是絮果他們這一屆的,他倆比絮果等人要大一歲,高一個年級。但楊樂可不管什麼高年級低年級,他平等的瞧不起每一個非正式生。正好遇到了二寶,就仗勢欺人了一下。
大寶則想著利用楊樂還不知道他們兄弟倆是雙生子的信息差,來捉弄一下楊樂。
捉弄的很成功,但楊樂也立刻翻了臉,辱罵雙生子是該一出生就被溺死的異端。
說實話,類似的話詹大寶和詹二寶從小聽到大,有可能彆人會覺得他們也該免疫了,至少不應該會如此敏感,可該傷心還是會傷心的。尤其是弟弟最近才知道,他一出生真的差點被老家村裡愚昧的族老給喂了狼。哥哥怕楊樂再次勾起弟弟的傷心,就忍不住動了手。
楊樂沒想到詹氏兄弟還敢還手,在被反抗後,換來的就是楊樂更大的報複心,他帶著小弟們狠狠的回擊了過去。
而就在楊樂打人的時候,絮果正好一個人路過。
“你怎麼會自己一個人?”連亭根本不關心其他小郎君的恩怨,他隻看向了淺墨。淺墨並不僅僅是絮果的書童,他還是連亭專門找來保護兒子的人。
淺墨也是懊悔萬分,他當時根本不知道絮果離開了學齋,正想請罪,卻被聞蘭因先一步搶了話。聞小王爺以為連伴伴這是在點他。事實上,聞蘭因已經因為這個事難受好久了,他想不明白自己當時怎麼就那麼想不開,要和絮果賭氣,沒有陪他一起去給鸚鵡送鳥蛋。
鳥蛋?連亭眼中劃過一絲驚訝,沒想到這裡麵還有他的事。
絮果沒搞明白阿爹讓他帶一個鳥蛋給外舍鸚鵡的原因,聞蘭因卻是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並開始試圖驅趕那個今天又飛來學齋對絮果唱歌的傻子鳥。他覺得它是在耍流氓,他不能允許一個鳥這麼對自己的朋友!他真的好生氣啊!
絮果則根本沒明白聞蘭因生氣的點,上前攔住了聞蘭因。絮果很喜歡外舍的這些鸚鵡的,它們已經和四門學的小貓、太學的小狗並列成了國子學的特色。
然後,聞蘭因就單方麵的生了氣,覺得絮果在乎鸚鵡多過在乎自己,甚至在解釋清楚後,絮果還想要給那個傻子鳥送一顆蛋!
為什麼、為什麼不給我送一顆呢?
絮果……其實就是單純想把鳥蛋還給玄鳳鸚鵡,好讓它結束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他也試圖和蘭哥兒講了自己的想法,但聞蘭因當時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去,並拒絕了陪絮果一起送蛋。而當時小葉子和犬子已經一起去更衣了,絮果就自己去了。
其實也沒幾步路,絮果還是蠻獨立的一個小朋友。路上遇到兩隻野貓吵架,他還上去勸了兩嘴:“大家都是自己貓,何必傷和氣呢?”
剛勸完貓,他再一抬頭,就看到了楊樂在打雙生子。
後麵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廠公挑眉看向兒子,很會抓重點的反問:“看見野貓打架,你不躲遠點,還敢湊上去?”野貓劃傷的傷口也是有可能傳染狂犬病的,這個知識還是絮果給他科普的呢!
絮果:“!!!”完了,又忘了這個不能說了!
連亭長歎。
其他家長:“???”這是重點嗎?
最後,還是由常年“斷案”的杜直講,硬著頭皮來主持了大局。真的壓力特彆大,在場的這些家長,不管是誰的品級都比他高,還偏偏就這麼寸,一方代表了楊黨,一方是清流派,還有一個東廠督主。他甚至大膽的在內心揣測,當今陛下在朝堂上麵對的局麵也就不過如此了吧?
連亭其實也在心裡想,好眼熟啊,今早不也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格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