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根本無法想象,如果他們因此而被國子學外舍退學,本就憂思過重、患有心疾的阿娘會如何。
詹夫人的心疾最早就是出現在村中族老瞞著還在坐月子的她要偷偷扔了二寶喂狼。她的心當時明明已經疼得快要爆炸了,但還是在大雪天不管不顧地衝了出去。她發了瘋一樣的想要保護她的孩子,並且成功了,卻差點耗了自己的一條命,自此也就落下了病根。
平日裡的詹夫人總是溫柔的、恬靜的,隻要與雙生子無關她就像沒事人一樣,可一旦兄弟倆受了欺負,她就會像是突然應激了一樣。最嚴重的一次,差點沒救過來。
在詹家看來,說絮果是他們阿娘的救命恩人都不為過。
尤其是詹夫人,在意識到兒子在外舍也並不是孤立無援,真的會有人站出來為他們說話時,她長長的、長長的長舒了一口氣,她無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覺,隻是她終於不會再在孩子去上學的每一個白天都那麼坐臥不安。
雖然絮果還什麼都不知道。
詹大人其實已經鄭重其事的去連家道過謝了,帶著他的妻子一起,兩人大包小包帶了不知道多少,都是詹夫人準備的,恨不能把家裡的好東西都送過去。隻因為她希望絮果以後還能繼續心無芥蒂的和雙子玩,他是他們人生裡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哪怕是在詹家的堂兄弟,都未必會如此對待大寶二寶。
詹大人還因此被禦史言官參了一本,說他賄賂東廠。但詹大人卻依舊故我,該感謝就感謝,該親近就親近,沒一點含糊。
一如他這個人,壞的他就要指出來,好的也會往死裡誇。
無所謂他和對方熟不熟,認不認識。
說實話,這其實是一種挺難搞的性格,被他幫了的敵人未必會念他的好,被他指出錯誤的朋友也許也會留下心結,再無法像過去那樣親近。可他還是我行我素,因為他追求的不是彆人的評價,而是他到底有沒有做正確的事。
連亭對於詹大人釋放的善意沒什麼想法,既不會因此而增加好感,也不會反感就是了。就像對犬子的爹一樣,見了麵會頷首打個招呼,保持一個友好平和的態度。
相比起人情世故的大人們,孩子們的友誼就簡單的多。
你喜歡我,我喜歡你,那我們就是好朋友了呀。
哪怕……雙生子表達喜歡的方式是給絮果講題,送他往年曆屆京城公試的卷子。絮果打開卷筒,看見題海戰術的那一刻,都快要哭了呀。
但這就是雙生子能保持全省第一的原因,沒有技巧,全是做題。
絮果在此之前從沒有遇到過雙生子這類的人。雖然他身邊已經有了兩個學霸,一個聞蘭因、一個葉之初。
但聞蘭因是屬於天生就很聰明,上課和絮果下五子棋、傳小紙條、晚上回宮不好好寫功課,卻一點也不耽誤他考全雍畿第一的那種。而葉之初則是自己會做題卻不會講題的類型,他有很努力地想幫朋友一起進步,奈何真的沒有教書育人的天賦,根本講不明白為什麼。
現在,高他們一個年級的雙生子彌補上了這最後的一塊短板。不管是哥哥大寶還是弟弟二寶都可會拆解講題了,比連大人還要有耐心。
他們甚至很會蒙題,試圖教絮果走進出題老師的內心世界。
雙生子以前隻有彼此是朋友,這還是他們第一回交到外麵的朋友。實在是有些用力過猛,一下課就準會往山花齋跑,哪怕隻是和絮果聊一小會兒天,就得又往自己的學齋跑,但他們也依舊樂此不疲,甚至看上去高興的不得了。
犬子都有點吃味了。
反倒是聞蘭因表現如常,非常平靜,讓犬子詫異極了:“你竟然都不生氣的嗎?”雖然聞蘭因平時已經在極力忍耐了,但是說實話,犬子這些親近的人多少還是能看得出來聞蘭因對絮果的占有欲的。
誰會不希望自己的朋友隻有自己一個朋友呢?
犬子對此還挺理解的,況且,聞蘭因也就是想一想,夫子說,做人做事論跡不論心嘛。犬子也能感覺的到,聞蘭因是有在努力克製的,還會學著絮果對另外兩個朋友好,誰敢欺負犬子或者小葉子,他也會第一個出頭。
但也就僅限於犬子和小葉子了,聞小王爺的難親近程度和連大人有的一拚。
而且說實話,被一個親哥是皇帝的王爺朋友罩著的感覺,真的好爽啊!犬子每年過年的時候感觸最深,他每次無意中一提起聞蘭因,大家的態度都會變得格外不一樣。
“我為什麼要生氣?”聞蘭因一邊整理著自己書桌上的文房四寶,一邊又順手給絮果整理好了。沒辦法,絮哥兒受傷了呀,他要照顧他!
雖然絮果傷的是腦袋,手一點事也沒有。
不等犬子開口,二寶已經跑了過來,為他解答了為什麼聞蘭因一點都不生氣。二寶麵對彆人時看上去還是有些不自在,哪怕知道犬子等人也是絮果的朋友,但雙生子在對待他們時還是小心翼翼的。不是他們怕彆人,而是怕彆人怕他們。
二寶對聞蘭因道:“蘭哥兒,你看到絮哥兒的帽子了嗎?”
聞蘭因很自然而然地就找出來交給了對方。
二寶一臉驚喜:“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真不愧是絮哥兒最好的朋友!”拿走帽子之後,他還去和他哥大寶說了什麼,看表情大概也能猜的到,差不多還是類似於“蘭哥兒可真了解絮哥兒啊”之類的話。
聞蘭因很努力才壓製了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揚的太厲害,隻是最終還是回頭得意的看向了犬子,一臉“你懂了吧”的表情。
他也很想討厭他們啊,可是他們說他是絮果全世界第一的好朋友欸。
犬子:“???”